第三十章 金猊现
贺榕似笑非笑:“原来是崔家公子,真是失礼了。只是不知道这大半夜的,怎么一个人急急忙忙在路上逃命呢?”
“逃命”这词虽意思不错,但毕竟有失体面。崔行简脸色一绷,情况危急之下也没空给他耍横,只瞟他们一眼含糊道:“都说了我只是路过想借宿而已,谁知道会碰上这、这等状况!你二位又是为何在此地呢?”
沈怀臻暗中打量着他,口中答道:“同样只是路过而已。”
崔行简听出她敷衍,低低哼一声并不当回事,眼见周围雾气愈来愈浓重,几乎白得要遮掩掉整个村落,心中不由慌张起来,也顾不得打嘴仗,往那两人身边凑近了一点:“你们是否听说过,去年冬天,天南道闹过一场妖祸?”
见二人均是点头,他便继续:“那时,陶越川亲手斩杀妖兽,一切尘埃落定,再无风波生出。可是刚刚,我又见到那只金猊兽了。”
沈怀臻脑中浮现出那金猊兽两眼流下黑血时凄厉嚎叫的模样,陶少主剑气如虹,一剑便随之斩其头颅,喷涌的鲜血几乎将半个白雪覆盖的山头都染红,又怎会有假?
脚下砖墙微微震动,三人皆抬眼望去,只见那幢淌血的房屋竟缓缓沉入地下,仿佛被一只看不到的深渊巨口慢慢吞没。下沉时的震动随着地面传到院墙之上,可院墙并没有同房屋一并被吞下的意思。
接着,在那乱世崩碎的废墟之上,竟又有一栋房屋如春笋拔节般迅速生长起来。
沈怀臻不需近看也能辨明,这座新“长出来”的房屋,与被吞噬的那座别无二致,一样的暗淡灰墙,砖石上同样布满年久失修的陈旧细细裂缝,甚至连那厚重木门之上贴着的辟邪符,也是与之前全无差别的金猊兽图案。
唯一的区别,只是它不再流血了,静静伫立在夜色之中,方才如鬼魅般诡谲奇异的一片血淋淋景象,瞬间归于平和。
她忽然想到什么,出人意料地飞快转身跳下院墙,去寻找方才那只碎碗落地之处。
贺榕“哎”了一声,也立刻跟上。
汩汩流血的碎片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完好无损的粗瓷大碗,好像同其余各户门前的一样,在刚刚发生不久的骚动里被丢出院外落在墙根。
除了视野间仍旧涌动不休的白雾,一切竟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那染红土地的鲜血,沉默死去的房屋,已在片刻之内焕然一新,甚至连入夜后村中的寂静都没有打破。
地上那道深痕还在,沈怀臻半蹲下身细细看去,想起方才崔行简所言,不由意识到:这不正像是那金猊兽的爪痕吗?
身后崔行简不敢独自一人立于那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深雾当中,很是不耐地跟过来,刚要冲口发问,就见那头戴幕篱的年轻女修起身朝他走来,不知为何,他心中竟然猛地一怵,本能后退半步。
明明黑纱掩面,他依旧能感觉到那双寒星般的眼,只听她问道:“你是在哪见到那金猊兽的,它是什么模样?”
他下意识答道:“在村口附近,我们想找路离开,可是没成想碰到了它……只有我一个人逃出来。要说什么模样……其实我没看清楚,只是个黑影,但轮廓差不多能辨认出来,就是它没错!”
沈怀臻据他所言稍稍思索一下:“好,带我过去。”
崔行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呆滞一瞬后难以置信道:“你疯了?要找死自己去,我不去!”
结果对方还真的点点头,无所谓道:“好吧,那我自己去。”
语毕手中寒光一闪,锋利剑气飞刃般嗖嗖带起罡风破开浓雾,为她从一片迷蒙中展现出眼前道路。她头都未回,飞身而去。
贺榕轻笑一声,随手在呆愣的崔行简后背一拍道:“此地危机四伏,崔公子自己千万当心。”
说罢自己也跟在她后面,身形渐远。
这村庄实在是小,还没几步路,就到了村口。
村口有一块半人高的大石,上面潦草刻着“石东村”三个大字,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之下,刻痕已经很浅,需得细细辨认一番才能认清字迹。
雾气并未蔓延至村外,此刻回头望去,只觉眼前景象颇为诡异,那一片浓白萦绕、不见天日的村落之外,竟仿佛有一道清晰的分水岭,从某一条线起,将那雾气完美地隔绝在村中,不影响到村外的一分一毫。
沈怀臻抬头仰望村外连绵群山,心里生出一种古怪之意,好像外面的世界不过是一场幻境,触之即碎,泡沫般虚无。
她尝试着抬腿想向村外走去。
仿佛衣摆撩到了一根弦,只听“铮”一声低鸣,被月光照透的半边天幕骤然暗如泼墨,流云翻卷,仿佛一把刀在云层中激烈翻搅,要将那夜空生生撕下一块来。
凭空一声渗着血腥气的兽吼之声,她心下暗想,果真是那金猊兽的吼声!
刹那间天地巨震,她提剑相迎,只见破空一道黑影扑面而来,巨大身形与浓密毛发将她整个人都遮掩在那壮如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