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气
晨光熹微。
四位夜叉结伴而来,来看望两天前帝君带回来的同族夜叉。
被帝君带回的少年夜叉身上没几块好皮,人也瘦得触目惊心。梦之魔神的残酷让他们愤恨,然而当务之急是治好少年夜叉身上的伤口,只是身体的伤好治,心里的伤却极难愈合。
于夜叉来说更残酷的是,还有业障等着他们。
除了解救他的帝君,被命名为“魈”的少年夜叉与他们并不亲切,无论他们怎样与他说话逗他,他都无动于衷,只拿冷冰冰的眼光去望竹墙。不拒绝,也不出声。
他的情感几乎被梦之魔神摧残殆尽,恢复起来大约是个漫长的过程。
四位夜叉都愿意等待下去,想必帝君座下的大多数人也是这样想的,可似乎,有些人和他们不太一样。
“……此鸟,梦游?”
最先发觉不对劲的是水夜叉。
只见门扉贴着一道符箓,裁条黄表纸上龙飞凤舞地书写着咒文,能辨认出是禁锢的仙术,精通符咒的伐难看明白这是让屋内人无法出来的敕令,而这道敕令并不禁止其他人的进出。
像是要解释自己为何要施加符箓,施加仙术的主人把另一张条纸贴在旁边,用朱砂写下了原因。
目光移过去的伐难忍不住读了出来。
“……这是,甘棠做的?”
即便对符箓术涉猎不多,应达也能从纸上的气息感知到施术的人。
一边的弥怒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他虽与这名雪山太元帅没有太多交往,但也知道她性子孤。她常年跟随帝君身侧,算是他们的前辈,她是连夜叉同袍也不怎么亲近的人,甭论其他仙人了。
甘棠怎么会和魈发生交集?
浮舍倒是很乐观。他与甘棠交过手,知晓她不是会难为人的性子,此处出手,应当是有缘由的。
“估计是路过,随手帮了魈一把。至于这个梦游——”
浮舍皱着眉思索了片刻:“这几日并未见过?”
伐难心细,一瞬间想到了死去的梦之魔神,她顿时明悟:“昨夜是十五。”
是往常梦之魔神召唤眷属,大开杀戒的日子。
四名夜叉齐齐沉默。
他们当然知道真名被拘役的夜叉是如何被召摄的,然而眼下梦之魔神已经死了。
可她的死去,对幸存的人来说,却变成了一场更深的噩梦了。
活泼的火夜叉率先打破了沉寂:
“总而言之,我们先进去看看吧?干等在外面也不是事啊?”
几位兄弟姐妹们点了点头。
弥怒敲了敲门,一如既往地没有回应。他们叹着气推门而入,带上了特意制好的药汤。
光彩透过弥漫的雾岚,投照在不知何时被开了一半的纱牖上,朦胧蔼然。
魈已经醒来,他坐在床上。与他们常日来的冷漠神色不一样,他此时扶着额头,眉头颦蹙。
像是在因为突如其来的发晕困惑,又像是忘记了什么感到迷惘。
他有些烦躁。
浮舍还是第一次见他流露出这种神情,他刚想开口,旁边大咧咧的应达却惊呼出声:“咦?魈的额头怎么红成这样?”
哪里只是红了,分明已经肿了,夜叉的身体一向强悍,即便是摔了,也不会摔成这副模样。
魈扶额的手一僵。他忽然忆起一节石榴裙。
昨夜的事态陡然如浪潮般涌入。……全回想起来了。
他没能摆脱梦之魔神对他的影响,还让人看到了。
扶额的手遽然用了力,指甲像是要插进被撞击的伤处,陷得更深。
弥怒看到了他的自伤,连忙劝阻:“不要那么用力——”
他又叹了口气,戛然而止。
那孩子根本就不听他的。
伐难是给魈上外伤药的人,可她试图靠近,便遭到了魈严酷地瞪视。
他烦躁的有些让人无法靠近。
他们劝阻只会遭到对方的激烈反抗,好在这孩子没把自己掐出血来,或许要搬来帝君。……甘棠昨天究竟做了些什么?
从魈的指缝流露出的印记来看,很难让人不想到一个头槌。一个头槌?
“……总觉得她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弥怒喃喃自语,见兄弟姐妹都慎重点头,才发现他们想到了一块去。
雪山夜叉为人狂疏,帝君偶尔也会叹气于她的恣意,魈被她相帮,又被她所伤,这一团乱麻根本理不清。
几名夜叉也是头疼,见魈药汤都拒绝去用,伐难只好把药碗搁在一边的褐木桌案,和其他夜叉一同退了出去。
谷中蒙细的雾气弥漫,碧澄的竹林都瞧不见了,夜叉们都有些发愁,不知这一遭是好是坏。
他们不经意间抬首,却看到熟悉的人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