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云
舒鹤回首,易觉瑜背向日光而立,覆在檐影下的脸庞上满是热切的真诚。
舒鹤心神微动,自当年梧桐关一别,她未曾如此细致地看过易觉瑜外在种种。
易觉瑜将近而立,年岁上确实长了她不少,行事相较她亦更为沉稳,为人可靠,仪表堂堂。
文她不曾见识过,姑且不论,但由着天盟谷这般繁杂的事宜,不是大字不识的武夫能处置宜当的。
武,不必多说。
即便是失了天盟谷作为倚仗,易觉瑜仍是威名在外,可算得上当世无双。
舒鹤不禁想着,此等人物,在璃山媒人的口中,怕是天底下再难寻得此般良配。
可她对易觉瑜有敬重,有感激,有知音难觅的欣赏,但绝无越过友人之谊的心悦。
舒鹤向来不愿吊着他人,亦是厌恶行事拖泥带水,连自己都看不清的作风。
那她又心悦谁呢?
舒鹤脑中渐渐浮现出晏竹的样子来,却是令自己着实一惊。
她怎会有如此想法?
许是连日朝夕相对,难免有些相依为命的错觉。
错觉罢了。
舒鹤微微摇了摇头,念及一桩正事,对易觉瑜说道:
“对了,我尚有一事要请教谷主,不知,可否愿拨冗解惑?”
易觉瑜很是风度翩翩地一伸手,将她引入一旁树荫下落座:
“你只管说便是。”
舒鹤想了想,接道:
“舒家心怀不轨之事,多亏了谷主有心替我查了个明白。只是我仍是觉着奇怪,倘若表兄当真意欲将我作为婢妾,献与当朝权贵,又为何对我如此放任不管?”
她笑着抬眸:
“派来璃山的管事先我一步去了金陵,而我因曲十娘横生阻挠,被困梧桐关,算作巧合不论。”
“他就不担心路途遥远,万一有个不测,可不是诸般心血,皆付诸东流?”
易觉瑜淡然一笑:
“你倒是想的周全。”
他顿了顿,倒了盅清茶递与舒鹤:
“若我不曾猜错,你想是有许久未曾出过璃山了。如今金陵今昔非比,与你料想之景,怕是相去甚远。”
舒鹤一挑眉,她确实对金陵不甚了解。
自她有记忆始,舒夫人甚少对她提及金陵之事,更别提带着她去娘家瞧瞧。
镖局中若是有师父说走了嘴,提起舒家来,舒夫人只是淡淡一笑,虽面上不如何表现出来,但总能让人感觉出她的不悦来。
倒是有一次难得,舒鹤记得格外清楚。
便是她外祖母一声招呼也不打地来了璃山,舒夫人正在陪她读书玩耍,镖局中人听是金陵舒家,不敢怠慢,连忙请了进来。
舒夫人措手不及,便将她关在房中,自己孤身一人在院里,招呼着浩浩荡荡远道而来的舒家一行人。
年幼的舒鹤禁不住好奇,扒在门缝上往外瞧,穿着不甚华贵的外祖母对舒夫人一拜而下,身后一干女眷皆是如此效仿,似有绵延不绝的抽泣之声传来。
舒夫人将外祖母扶了起来,身后跟着的男人说了些颇为难听的话,镖局中的师父看不过去,不等舒夫人开口,便将舒家派来的男丁赶悉数了出去。
独留下外祖母与舒家几位女眷与舒夫人长谈许久,待到月薄星稀,舒夫人才好声好气地送走了院子里的客人,将门拉开,把舒鹤抱进怀里。
“瞧我不长记性,该让嬷嬷来陪阿鹤玩,是不是?”
“这么长的时辰,阿鹤定是等急了。是娘亲不好,给阿鹤赔不是。”
舒夫人抱着女儿,亲了亲她的前额。
舒鹤很是懂事地在娘亲怀中昂起头,脆生生道:
“不要,我只跟在娘亲身边,哪儿都不去。”
舒夫人笑着牵起她的小手:
“饿了罢?我让人备了饭食,去用些,然后把药喝了,去见见外祖母好不好?”
舒鹤忸怩地捏着裙角:
“我不认识……”
舒夫人耐心地蹲下身子,笑着拢了拢女儿耳畔的碎发:
“阿鹤很快就能认识了。只是旁人……算了,我不该同你说这些,还有家中几位姐姐,你当去问个好。”
舒鹤亦步亦趋地跟在舒夫人身后,论起实话来,旁的那些个姐妹她都记得不甚分明,只是一知半解地看着外祖母抹去眼泪,摸了摸她的头:
“小阿鹤,样貌脾性都随了她娘,将来定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舒鹤懵懵懂懂地行过礼,从外祖母手中接过一根本戴不进的金镯子:
“小阿鹤拿着,他日,定是能保佑你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她原以为,舒家是与她有着血肉关系的至亲,不应有如此阴谋算计。
可若舒家当真位卑至此,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