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诚布公
徐祈迷糊间感到干燥温暖,有人在轻轻擦拭自己身体。
费力睁开眼,女人柔美的侧脸在火光映照下愈发温婉。
察觉到一道过于专注的目光投来,那双杏眼从伤口上移开,看向徐祈。
两人默默对视着。
是向他解释自己跟在他身后,并不是想赖上他,而是不知道方向,需要一个引路人。
还是直接问,那根被扔的棍子其实是你故意扔给我的吧?
水囊中莫名的药味是你丢进去的吧,还有自己醒来时嘴巴一股姜味?
为什么夜间不赶路,以及第二日早时故意大声砍伐树?
为什么我晕倒了,你还要折回给我喂东西?
为什么,你不是说你无力,当时还走得那么决然,似背后有凶浑猛水在追。
阿娴不懂这个男人,非常不懂。
虽在沧水岭第一次重逢记忆中那个阳光明媚的少年,就看出对方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阿娴只当是正常的,谁逢家中聚变不会发生改变?
没想到,他竟变得如此犹豫不断,心口不一。
即使自己是那个受益人,阿娴也不能坦然接受,总觉得是被戏耍了。
头一次对年少时的目光产生了怀疑。
半晌,男人倒是先开口了。
“谢谢你,阿娴姑娘。”
“在下身带之物被抢光了,实在无以回报,唯有下辈子偿还姑娘了。”
“姑娘不必管我,早日逃离这是非之地为好。”
“切记小心,勿去北边,那边有劫匪和设好的陷阱。”
阿娴每听完男人说一句,更是来气。
即使面对葛家人的使劲压榨,阿娴也只是埋怨。
没有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们花钱买了自己,就当自己是他们买的仆人好了。只是自己命不好,遇到了苛刻的主家。
生气向来是对自己在意的人。
她生气那对随便就同意将自己卖出去的爹娘和阿婆。
也生气当时不让葛二去,葛二非要去。成亲之日说好的要护自己一辈子,结果不久就蹈节死义。
什么叫身上无偿还之物,来世再报?
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别有用心的女人,连报恩救你也只是为了你身上的东西?
什么叫不必管你?
是和你一样面上说不管,背后又偷偷摸摸地管吗?
徐祈半天未听到女人的回答,以为女人刚才走神了,没听到。
又喊了声阿娴姑娘,准备复述适才的话。
阿娴忍不住了,布满伤疤的纤细双手紧拽着男人衣领,强迫男人和自己对视。
“徐祈,你看着我。”
男人被印象中温顺的女人大胆的动作吓了一跳,装作目光坦然地迎上对方的目光。
阿娴见对方还是一副表里不一的样子,狠狠地咬上了男人的额头。
刺痛从头顶传来,徐祈惊呆了。
怀疑是自己产生了幻觉,闭上了眼睛,过而又睁开,摸摸自己的额头,牙印还在。
阿娴看着男人不停的小动作,决定下一剂猛药。
“我都知道了你做的那些事。”
“徐祈,玩弄人心是不是很好玩阿?”
徐祈如被当头一棒,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毫无血色。
阿娴以为这男人又要装,逼不出来一个字,准备出去冷静一下。
“没有,不是玩弄,没有玩弄。”
男人低缓地声音响起,像昨天清晨的小雨,淅淅沥沥。
“你去哪儿?外面还黑着。”
“你不是说了吗,让我不用管你,抓紧跑。”
男人被自己的话噎住了,想留人又不知怎样开口。
阿娴不愿再与男人演戏,直接扯开遮布,坦诚布公。
因着不识方向和害怕,她选择跟在了徐祈身后。
体力不支晕倒后,发觉有人在照顾自己,待费力睁眼,只见前方白雾逐渐吞噬熟悉的背影。
先前对方一系列不合常理的举动也有了解释。
阿娴久不待徐祈折回,心急如焚。
为何坚定对方会折回?
因为对方走前曾轻抚自己眉目,轻轻地说了句,等我。
阿娴恰好听到了。
他若是出于怜悯同情暗中照顾自己,早越线了。
久未回,怕是出事了。
欲拖着弱体去找他,不料碰上了同样逃难过来的徐右母子。
阿娴请求他们能不能和自己一道去找不远处的徐祈,母子俩一贯外冷内善,略加思索就答应了。
三人同行,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倒在了地上浑身是血的徐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