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帘而入,面上犹自余怒未消。
车内只一盏镶着东海夜明珠的琉璃灯照明,珠光莹润,泛着幽幽的似有若无的海蓝。
焦勖跌坐在软塌上,绯衣胜霞,瓷白的面容隐在夜明珠氤氲的珠光中,一双怔怔出神的眸子似盈盈秋水,隔着江雾朦胧轻轻地落在眉间,也落在赵琦心上。
半边肩膀的衣领被赵琦抓拽时扯落,滑至肩下,露出莹白的一段肩窝,以及圆润的半个肩头。
白得似雪,晃得人眼睛疼,他犹不自知,只怔怔地望着赵琦。
赵琦滞了滞,微微撇开眼,抿着唇不语,单膝上前跪在他身侧的褥子上抬手将焦勖敞开的衣领轻轻合了上。
意识到赵琦在做什么,焦勖轰地回过神来,耳下瞬时羞得绯红,直烧到脖颈之下。
夜色寂静,徐徐而行的马蹄哒哒地落在青石板上,蹄声悠扬,如一首远古的小调,渐次延宕出宁静安详的味道。
赵琦拂衣而落的手忽然定住,呼吸几不可察地重了些,目下所及只余焦勖烧得嫣红的半张脸,还有...还有他轻轻咬住的,逐渐充盈了血色的,艳丽旖旎的唇。
赵琦脸红了。
焦勖忽地一愣。
赵琦白净的面庞只倏忽之间红得好似落进了胭脂里,眼睫轻轻颤动,像两只翩然若飞的蝶。
好似夜色微澜的半空忽然盛放了烟火,焦勖不觉晃了一下神,便再移不开眼睛。
扑通,扑通,扑通。
鼓动着耳膜,挑逗着欲望,似要从胸腔里一跃而出的,也不知到底是谁的心跳,震耳欲聋。
“你...”
“你...”
赵琦和焦勖同时开口,目光相触后,好似被烫了一下般,齐齐又都瞥开了眼。
“平安说从宫里去无相寺需得两个多时辰,夜路难走,到庙里时只怕要到天亮,格子里有棉被,你取了到塌上先睡一会儿。”
赵琦垂着眼睛,语气比方才软和了许多。
焦勖被她重又柔和的语气引得险些落下泪来,他极力忍耐着,方才勉强遏制住自己那颗不争气的想扑到她身畔的心。
他不能再待在赵琦身边了,他根本就忍不住,忍不住想紧紧缠住她的手脚,引她沉沦。
焦勖隐在袖中的双手缓缓收紧,指尖死死掐入掌心,尖锐的痛意驱散了那点微不足道的旖旎,也令他清醒了许多。
他撑着手臂慢慢直起身,神色又变作了先时那副无欲无求的冷硬模样:“请郡主放臣回去。”
赵琦这回没再生气,她抬眸寂寂地看了焦勖一会,一字一句,语气分外平静。
“离宫之前我已留书与琮儿,你往后这几日都会留在无相寺陪我吃斋礼佛念经还愿,早朝也好政务也罢,往后这几日都与你无关。内阁不是摆设,朝中离你几日乱不了。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回宫去的...”
赵琦说着,觑眼见焦勖听了她的话不自觉抿着唇目光些微癫狂地看向了车门,眉也不抬地定定道:“你也不要想着跳车,你若敢跳,我便陪你跳。”
焦勖神情一滞,偏头看着赵琦。
赵琦任他打量,甚至还挽唇朝他笑了下:“我说到做到。”
赵琦是铁了心要带他一起去无相寺了,她话说到这份上,他除了在她身边已然已进退无路。
焦勖忽而泄气似地咬住了唇,垂下头不想再理赵琦。
赵琦看得好笑,暂且任他去了。
她轻笑着退至车门边,合目斜倚在车壁上养神。
出了城门,转上山路,道路便不似城内那般平坦。马车晃晃悠悠循山而上,车帘厚重,笼得车内分外柔暖。焦勖本就疲极,兀自强撑的那一口气又被赵琦一番话敲打得七零八落,眼皮渐渐便昏沉起来。
夜难视物,山路又颠簸,饶是驾车的厂卫已分外小心,马车也难免时不时被颠腾两下。
焦勖昏昏沉沉地半倚在置物的格架上,头微垂着,不时晃荡两下,身体随着车厢的晃动在格架上磕来碰去,却始终睡得很沉。他显是累极了,忽然得了这片刻安心,便天塌地陷也全不理会,只想沉沉睡去。
赵琦叹了口气,轻轻上前一手拦住他脊背将人拉起环抱住,本想将人安置在软塌上让他安心睡一觉,马车忽又飞起一个颠簸,驾车的厂卫忙在车外又告罪了一声。
赵琦只说‘无事’,吩咐厂卫禁声后,轻轻将人笼住,让焦勖靠在自己怀中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