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
大黄整个狗生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从渔利口那样的穷乡僻壤被带到繁华的长安城,更没想到它有早一日也能入得皇室的行宫,吃上御用狗饭。
侍卫长蹲在它身侧,瞧了眼大黄面前比它脸还大的狗盆里,是厨房特意为它做的牛肉,那毛色也被养得水滑油亮,而他却抱着个冷掉的包子,混得还不如狗,恶狠狠地啃了两口。
这几天他在长安街上算是出名了,平时偷看他,对他亲眼有加的姑娘们都背过身去笑话他,大黄甩着尾巴像只钟摆一样砰砰砰地敲打在他小腿上,他狠它两句,它就朝他龇牙磨爪子,仿佛它是他老大。
侍卫长与大黄斗了几回,又不敢真伤害它对公主不好交代,便认命了。
还好就在昨日,三公主传来旨意让他带狗去行宫,终是不用再在街上招摇了,少了不少心理包袱。
不过,他到现在也没办法让大黄听他的命令,还得犬舍的人一道陪同。
于是,两人一狗站在温泉宫外的踏跺边检视前来赴宴的公子贵女们,大黄依旧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侍卫长虚与委蛇脸上挂着温和地微笑,眼睛不住地往他们身上打量,心里衡量着他们的价值。
每当傍晚摆席,众人酒足饭饱,歌舞厌倦,已是月升中天,便开始夜猎,一连三日,日日如此。
这样醉生梦死的日子,连过惯了这种日子的豪门公子贵女都觉太过奢靡,但无人敢拂了公主的面子,他们也适应地很快,第四日傍晚方至,就已经在议论夜猎的事。
“我瞧七皇子一直跟在三公主身后,长得倒是漂亮,性子不知如何,你们有没有瞧见他单独行动过的。”
“他只跟三公主玩,并不理旁人。”一位公子轻笑,“在场的诸位不会真的有人愿意去结交他吧。”
这群人家中显赫,没人不知道七皇子李危的事迹,从前无人会与他熟稔,现在就算想与他亲近,也不愿自降身价。
“你错了,三公主权势滔天,七皇子是她一手带大的弟弟,比那位要亲得多,以后可说不准呢!”
“哈!倒也不必堕落成这样。”
“你又错了,若是真是他上位,你还能这般倨傲不成?不如现在学着如何不卑不亢地待人,以免日后想软下来都没有机会。”
话锋越来越犀利,有两名女眷赶忙换了话头。
“七皇子粘着三公主,却是已有妻室的,听说不久前刚来长安就丢了,三公主派人找了个天翻地覆都没找出来,这算怎么回事。”
“乡野村妇罢了,指不定是七皇子马上要发达了,寻了个借口弃了糟糠。”
“可三公主极为重视这位楚王妃的,还是她亲自定下的二人婚事,不知其中又出了什么岔子。”
“那岂不是正好,你们又有了机会。”
正说地热闹,就见长安第一名媛,秦国公的孙女季明月去给三公主敬酒,眼睛却一直瞟着李危。
果然三句话后,就对李危说道:“今夜奴恳请楚王帮帮奴,连输三日,奴再输下去,就没脸再在长安待下去了。”
夜猎,只打猎便有人会偷懒懈怠,躲着去玩别的,是以为了刺激,李纯是定下了比试的,每日都有排名,这位秦国公府的季大小姐确实日日排在最末,已沦为笑谈。
她祖父好歹也是大周名将,孙辈中有她这般的,自然是面子上过不去了。
李危只瞧向李纯,李纯淡笑地捧起酒盏靠在唇边点了下头,李危这才淡淡地应了一个“好”。
他虽不冷不热的,季明月却欢欣鼓舞,如迎风招展的鲜妍牡丹,明丽动人,在场的其他公子都有些挪不开眼,偏李危不放在眼里,将眼光移向了殿外那团黑洞洞的雾中。
一瞬的清寂,耳边又传来嘈杂。
“秦国公府都下注了。”
“季县主前年许了庆州的廖家,廖家是出了名的清流人家,在朝中以忠直著称,不参与党派之争。秦国公府是有意急流勇退的,怎么这回没按捺住。”
秦国公府可是李危在长安中拍马也匹配不上的朝中实权派显贵,没想到而今倒要人来巴结他了。
“秦国公府在走下坡路,秦国公府的老国公年事已高,儿子孙子都比较平庸。以往朝中平顺只要儿孙平顺不出错,就能袭爵,今时不同往日。”
这人没把话再说下去。
秦国公府权势滔天,必然是要站队的,当年他们选了太子,太子被废后,李纯没有急于收拾他们,只是将他们逐渐调离长安,唯有秦国公府因与廖家结亲,沾了清流的好处,照旧留在长安,但他们要想长久地昌盛下去,还得表态。
只可惜秦国公年纪大了,李纯不见得能看得上,唯有结姻亲靠血亲将这关系变牢靠。只是他不愿送一个孙子去做驸马,到底不相信李纯一个女子能做到那种程度,送一个孙女去做王妃以后做皇后,对他们季家才是最有利的。
李危对李纯道:“你不是最讨厌这种老狐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