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太阳还是很大,只是不再像前段时间那般炙热。
林间小路上,一个纤细的身影朝着北方赶去。此人正是几个月前被剖丹差点没命的孟取。
她身着粗布麻衣,头发被高高束起,整个人清爽又干练。斑驳的树影带着晕开的光彩洒在她脸上,将她眉尾的痣点出些许光彩。
四个月前,孟取被人带出景亦山丢在了山林的一户人家前,那家的母女心地好,徘徊了一阵子把孟取捡回了屋。最开始的半个月,孟取只是昏昏沉沉地做梦,虽不好转却也不恶化,直到被救出来的第十七天深夜,孟取的情况突然变坏,她浑身不停颤抖,随之止不住地大口吐血。可怜那家母女被这场面吓得几宿几宿不敢睡觉,轮流守在她身边给她喂药。大概是老天都觉的孟取这人太不守规矩,不愿意招她来一趟,孟取在黄泉路上溜达了一个多月,终于回到了人间。
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婉若——那个被她吓哭的小姑娘。孟取还没看清自己的恩人长什么样子,只来得及昏昏沉沉地问了一句自己在哪儿就又不争气地晕过去了。
婉若和巧姨母女从江州来,自称家中遭难,两女子柔弱无依,于是就寻了这处隐蔽但不险的山林生活。那时两人刚安顿下来,就遇到了孟取,两人心肠善良,又见孟取一个女子浑身是伤,于是动了恻隐之心把孟取带回去救治。
恰时孟取身体恢复的不错,两人怕她卧床烦闷,也会将她带到树荫下去乘凉,为她打扇。婉若虽然穿的粗布衣,但言行举止十分讲礼,照顾起人来更是得心应手,有时孟取不好意思麻烦她们,只是下意识地一个眼神和动作倾向,婉若和巧姨就看出了孟取的需要,麻利体贴地帮孟取解决好一切。
两人采药为生,对药理研究的深刻,于是孟取的伤势恢复的还算快,第三个月月底就可以下床自由走动了。她开始帮两人采些药物,做些基本的工作,后来再好些也会陪着婉若去临近的镇子换一些米面粮油。
通行令牌随着步伐晃了晃轻轻撞在环佩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鸣声。孟取隔着外衫摩梭一下令牌,露出个浅浅的微笑。
最初她真以为巧姨母女俩是逃难来的,直到一次她和婉若上街回来,刚一进门就闻到了熟悉的梨花香,桌上的杯子飘出袅袅的茶香。
孟取心中一动,将提着的点心放下,状若惊讶地开口:“巧姨,方才来了客人么?”
巧姨柔和地看着她,没有说是也没有否认,她将帕子递过去:“快擦擦汗,过会太阳落了,莫要着凉。”
孟取接过帕子顿了顿道:“实在是感谢。”
救她的人是蒋无常,不知道她这个师弟用了什么方法将自己带出了景亦山,又担心她一个女子不好受别人的照拂,于是想了这个办法。
她弯了弯眼睫,她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小师弟。
她猜想自己吃的药里加了些珍贵的药物,就她身体的恢复速度来说,也不过仅仅四个月,她身上的上几乎已经好个完全。灵力虽然微弱的将近于无,但日后还能继续修炼已经是非常幸运的结果了。
孟取捻了捻手中的狗尾草,毛茸茸的草头转了个圈,然后温顺地垂下了头。无论如何景亦山是回不去了。
远处的山林惊起阵阵飞鸟,飞鸟夹挟着风飞往天际。
飞鸟眷林。
“回上京看看”这个念头像一捧清水,滴滴答答的坠向孟取心里的那条缝隙。“总归也不好一直麻烦别人。”
她将这个决定告诉了巧姨和婉若,两人埋头手里的针线活,说了句好。
孟取将提前准备好的两个簪子和一个剑穗交给巧姨,“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只是现如今条件有限,有些寒酸,希望你们不要介意。”她弯起眼睛,郑重地说:“以后若有我能帮忙的地方,我定竭尽全力。”
巧姨用帕子将簪子和剑穗包起来,说:“阿取不需这么客气,只是往后的路上要注意安全。”她看了婉若一眼,婉若将一个布包递给孟取。
“阿取姐姐,这是有人让我转交给你的。”她年龄尚小,一双杏眼看着孟取,脸上是藏不住的期待:“姐姐务必要收下。”
孟取揉了揉她的脑袋,点了点头。
在她走后不久,母女两人也开始收拾行李。
上京是大邹的国都,除去这层身份外,大邹与世间的最大缘系在于它是魔族大封的中心。
凡人生来脆弱,灾病祸患扰人心绪,生老病死令人烦忧。于是他们修仙习医以求得长久,锻造武器以保全安稳。可天地万物的造化规律终不是人力所能及的,总会有避不得,躲不过,争不赢的时候。
几百年的时光不过是天地的一瞬,却是人间的沧海桑田。几百年前魔族大战到如今更多的是坊间传闻和话本闲谈,有些事情也早已随着人间的兴衰埋进了土地。
时间的冲涤加上王朝的干预,人们对魔族的了解越来越模糊,时至今日大多数人们不知压在大邹地下的那道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