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戏台
城西的戏台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刚刚修建起来的,在以前,嵫阳里面也有一些戏台,不过规模都非常小,上演的戏目也总是那几场。坊间的娱乐形式有很多,一些小曲往往由白衣才子所做的词改编而成,调子柔肠百转,却少故事性。故事性的娱乐还是要数那些大大小小的戏目,这些戏目也多从那些里坊流传很广的话本中选段,久而久之,像《阳关曲》《瓦亭仙》这些剧目,便成了瓦舍之前上演的主要节目。小县城里的戏班子多半逮着一个出名的戏,便会时不时拿出来唱一场,花样都不变。
小戏台年年月月上演着这些快要唱烂了的戏,尽管无论是从情节上还是曲调上看,也算是一出精彩的作品,以至于脍炙人口、家喻户晓。
但无论如何,循环往复地登台上演,也把前来听戏的人们的耳朵磨出了层层老茧。以至于后来,戏不在新不在热闹,只要是作为背景声音的点缀,搭配以一杯茶,一把折扇,便叫人作为饭后闲聊的一种消遣。
这座城西的戏台,不仅在于新,还在于规模。相比其他的小戏台,这座戏台可以说是翻了一倍的规模。一层戏台前亦可以饮茶谈天,二层的一周都是饮茶雅座,文人雅士,官差小吏,才子佳人,邻里街坊,皆汇聚于此。而且由于是有一定规模的新建戏台,还吸引了扬州一带的几个戏班前来演出,新戏班以来,竟带来了不同于往日那几个被翻来覆去唱的选段的新鲜戏目。台上唱念作打,演绎人生,台下谈笑风生,烹茶品茗,吟赏笑谈。
杨小云同江陵和江殷选了一处二楼的茶座,向下看去,便可以看见戏台。此时戏台上正上演着《望月梅》中徐四娘同贺九在月下隔着西窗对话那段唱词,徐四娘身着一袭碧绿底绣白梅绉纱裙,身段纤细柔软,俯窗浅吟,唱词哀婉低回,宛如芙蓉泣露。
江殷说更喜欢楼下,又可以看戏又可以听别人口中的新鲜事,执意跑下楼去。临走还回头冲江陵勾起一个笑来。
“少时在徽州曾听过这一段戏,不过早已忘记了那时的曲调,如今再次听到,却是在这里。”江陵坐在杨小云的对面,拿过煮好茶的茶壶,为杨小云倒上一杯茶。
茶香正好,同台上的戏腔和中胡的余韵一起,入口醇香而清冽。
戏台上的月亮升起来了,杨小云看向对面江陵的眼睛,一时有些走神。
“这里的戏比徽州的戏,如何呢?”她问道。
江陵轻轻笑了笑,“我不知道。”而后啜饮杯中的茶,目光向楼下看去,“许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还不记事。”
只记得那个时候的月光河流和小桥,以及跟在母亲身后亦步亦趋的脚步。从桥的这边走到桥的那边,不知道走了几座桥,才可以回到家。
杨小云也笑了,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跟着他的目光一起飘向台上。只是奇怪,明明平日里足够热闹足够吸引她注意的新戏,此时却无论如何也很难让她投入到台上的一悲一喜。
一盏茶已经喝的见了底,待到杨小云准备拿起茶壶起身沏茶时,对面的江陵想要帮她,恰好也伸手握住了茶壶的把手。杨小云感受到那人的手擦过了她的,面色一烫,连忙缩了回去。
那人的手温暖而柔软,但又骨节分明,比她足足大了好一圈。第一次这样近的感受到男子的手,她的内心掀起一阵水波,脸上还带着委婉而略有羞赧的笑,只是她自己不察。
于是她决定开口说话,来掩盖那一瞬间面色的无措,“长公子,你小时候在徽州长大,那里是什么样子的呀?”
江陵自如地为自己也斟上茶,目光淡然而悠远,“白墙黑瓦,家家傍水,十步便可以看见一个水井……”
“那里多山,家家的房子挨得紧,可以听见邻居在院子里说的话。”
“所以长公子是同父亲一起来此经商?”
江陵点头,“家父早年同友人北上经商,因此得以才此地站脚。而我是后来才来到兖州同家父一起,协理家业。”
对于江家的了解,杨小云只止步于三姐同她说过的,江家家主江道才与父亲之前曾经有过的交情。而此时,至于一些其他的事情从江陵口中讲出,却是另一种感觉了。
“那阿殷呢?”杨小云目光向楼下看去,试图找到她的身影,“她也同你一起,来兖州了吗?”
对面江陵眨了眨眼,却是有一瞬的落寞神情,不过转瞬即逝。
“母亲走后,徽州那里的亲人就不多了,父亲有意在兖州建立家业,阿殷便同我一起走水路来找父亲。”
他鲜少谈及自己的家,也许是因为常年同父亲料理生意,对于家的概念,更多的是那一片家业,而非“家”这个字本身。
而对面的女子神情也染上了哀伤,目光带有歉意,无措地向他说起抱歉。他却更加淡然,似乎过去的往事真的如云烟那般消散了。他声音轻朗,又谈起别的事情来,“如今徽州一带仍有一些亲戚在此居住,而那里又盛产丝织品。家父有意做那里的布庄生意,此次便是去庄上料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