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无论是织造署还是将作监,织造面料的第一道工序都是纹样设计,纹样自古以来就有着丰富的意向与象征,因此我们在选择以及设计纹样时,都会根据情景而精心筹划。”
萧郁均走到纺织机前,伸手摩挲了一下光滑的木料,以及上面还未被撤下的经纬线,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那苏尚书以前送到我宫中的面料,也是苏尚书你精心筹划的吗?”
何止精心筹划,上一世的自己为了讨得萧郁均欢心,书都不知道翻烂了几本,就想着在纹样上别出心裁,与众不同的同时还寓意喜庆,结果那般的用心投入,还不是落得个冤死狱中的结局,苏文惜都不知道,眼前这个人为什么能表面光风霁月,暗地里草菅人命的。
仇恨未得消弭,苏文惜语气一下子有些没端住:
“那是自然,不光是给大人设计时得用心,给官家设计时,更得用心投入。”
言下之意,就是一视同仁,萧郁均并不是个例外。
而苏文惜这别别扭扭的样子落入萧郁均眼中时,却被误解成了遮遮掩掩,不好意思,看得他心头一动,仿佛心底有一大片芦苇丛,被风拂过时摇摇晃晃。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萧郁均自己也清楚,他知道苏文惜对那些送入自己宫中的面料上有多用心,这一问也不过是故意逗弄,可苏文惜的回复却令他还有些不满意,于是他又追问:
“苏尚书,我怎么听将作监里的女工说,你在给我设计那一款披风时,光是初版的图纸就画了好几张?”
“……”
这一刻,苏文惜悔恨极了,她非常想要穿越回去,给过往那个爱慕之情泛滥成灾的自己一个巴掌清醒清醒,可是她穿不了,因此以前自己种的因,现在只能自己埋了果,她僵硬地扯着嘴角,不咸不淡地打起马虎眼:
“确有其事,在将作监里从设计到成型往往会废掉好几版设定,这般司空见惯的事,没想到也有女工大惊小怪的说给了您听,实在是让大人见笑了。”
这话落到萧郁均耳中,他更是意兴浓浓,觉得苏文惜这弯弯绕绕不肯直言心意的傲娇,与当初在宫里时她那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实则让人一目了然的仰慕一般,都与诗词里婉约派的朦胧一般,令人低回留恋,婉转可怜,只不过苏文惜如今似乎是将那仰慕隐藏的更深了。
他调笑道:“原来是司空见惯吗?竟是我自作多情了。”
闻言苏文惜心头一跳,从这话里品出几分暧昧来,可也不敢确认,只当是萧郁均的玩笑之举,因此见坡下驴的卖了个面子:
“哪里,其实当初给大人设计的那一款,我与将作监里确实是费了许多功夫,也不知那披风,大人觉得如何?”
萧郁均不禁低低笑了几声,在苏文惜疑惑地看过来时,才收敛笑意正色道谢:
“设计的极好,我也极为喜欢,如今眼瞧着快过冬了,我也正好可以将那披风日日爱不释手了。”
“……大人喜欢就好,”苏文惜有些不知所言,随即生怕他再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语,连忙调转话题又给他介绍起了纺织:
“这款纺织机需要两个人操作,上面的是提花工,下面的是织花工,彼此分工互相合作。”
萧郁均看着眼前高大的纺织机,摩挲着下颌,意味深长:“两人操作,日日夜夜在这机杼上合作,天长地久岂不是会生出感情?”
“确实会有此事,不过纺织一行,女子居多,官营也都是女工在纺织,大人您说的那个日久生情的情况,一般只会在民营发生。”
“那是我多虑了,苏尚书不知可否演示一下如何牵经织纬?我也想学学。”
“行,”苏文惜哪敢拒绝,只能于心底翻了个不耐烦的白眼,表面还是端庄有礼的坐到纺织机前的椅子上,拿起梭子就要演示一番。
不过她刚刚挑起一根经线,下一刻,有些炙热的温度就如蒸腾的雾一般飞掠了过来,她猛地顿住动作,小心翼翼用余光看了一眼身边,发现萧郁均正负手躬身,引颈将头凑近了过来,眼下正虚虚悬在她左肩上边,从苏文惜这个角度,正好能将他闲雅神彩,弧度若精心雕刻的侧脸,尽收眼底。
这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苏文惜似乎都能感受到萧郁均起伏的呼吸,更要命的是,萧郁均察觉到苏文惜的视线,侧头刚好同她对视了一眼。
那一眼,萧郁均桃花眸铺满了笑意,若流光溢彩。
而苏文惜则避之不及的转头,将目光装作若无其事的放到了手底下的经纬线上。
“苏尚书,光演示没有介绍怎么行。”
“……”
简直把得寸进尺四个大字活灵活现演绎了出来。
苏文惜别无他法,舔了舔干涩的唇,有些状态不好,但这绝不是心动,仅仅只是烦躁,她意兴阑珊,漫无目的,抛开了那些可以让人轻而易举听懂的常识性东西,转而一边动作,一边开始介绍那些具有含金量且高深复杂的职业术语,想以此劝退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