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徒二

寒风似刀，刮得人生疼。少年不得不手脚并用，才不至于从结冰的陡坡上滑倒，本来骨节分明的双手肿得肥大，手指变得僵硬，指节咔咔作响，抓握都十分困难。

就在他攀缘右前方的巨石时，体力不支，竟一脚踩空，身体急速下滑，在尖锐的冰面划出鲜艳的血痕，最后陷入昏迷。

袅袅看的连连咂舌，好好一个美人竟被温昭昭折腾成这幅鬼样子，这哪是收徒，分明是结仇才对。

“本以为你只是冷酷无情，没想到现在都草菅人命了，”她自以为抓住了温昭昭的小辫子，乘胜追击，“你要是不想教美人徒弟，要不我来？白天我授道，晚上你修炼，多妙啊。”

温昭昭仿佛没听见她的话，正在有条不紊清点身家。

五十块上品灵石、两百块中品灵石、五百块下品灵石、灵符四十张、筑基丹若干……几乎全是宗门的月奉辛苦攒下来的。

“考虑一下呗？”袅袅凑上前问道。

但看忙碌的某人不搭理自己，她就又发起了脾气，“你这点破东西有什么好整理的，外门弟子都知道北清峰一贫如洗，真是丢尽了元婴道君的脸面。”

雪花簌簌飘落，深深掩盖了旧雪、污痕。

“道……君。”沙哑若蚊蝇的声音，在寒风中一吹就散。

温昭昭走到屋外，清冷的月光倾泻而下，似一层薄纱，披在昏迷的少年上，像极了离岸脱水，濒临死亡的北海鲛人。

她将虚弱的少年送至屋内床榻，温和的灵力注入他的眉心。

晏容秋青白的脸逐渐恢复血色，挺翘的睫毛低垂着，在眼底扫下一层阴影，丝绸般的黑发披散在两肩，尽显柔弱无害。

见他无大碍了，温昭昭便准备离开。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她。

温昭昭冷淡的细眉向下弯了个弧度，眼中似乎有些纠结，一直盯着被抓出指痕的衣袖。

而始作俑者乖巧地闭着眼，脸上挂着甜蜜的微笑，殷红的嘴唇轻轻喊出“婆婆”二字。

所幸那手很快掉下，衣袖重获自由。

第二日，天色微明。

少年一早醒来，便发现自己伤口痊愈、神清气明，于是隔着门向主屋的温昭昭感激地行了一礼，“弟子多谢道君相救。”

“大美人还没死啊？”袅袅似刚苏醒，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一个时辰过去，小周天运行结束的温昭昭起身推开门，行至屋外。少年紧随其后，在雪地上印出一个个脚印，踩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望着乖巧安静的少年，她缓缓开口：“昨日未参加收徒大典，是因礼成契定。今日，本君问你，可还愿入我门下？”

见晏容秋没有立刻回应，漂亮的桃花眼低垂，似在认真思考。袅袅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阴阳怪气道：“我看你就是不想收这徒弟，一来就打着让美人知难而退的旗号，那何必在殿上答应呢？多此一举。”

全然忘了是谁在宝华殿努力撺掇温昭昭收徒的。

此时大风裹挟着雪花，急速旋转到两人的衣襟和脸上，湿冷的触感让温昭昭一下恍惚，似乎回到了一百年前，那个下着大雪，气温急骤的冬日清晨。

长发白须的老者蹲下来，轻声询问她：“你唤小春？”“那小春，想不想踏入仙途，随我修行？”

“修行了还会挨饿吗？”

“不会，”他停顿了下，又带着令人信服的语气补充，“永远不会。”

“那我愿意。”

于是一块下品灵石便斩断了俗世尘缘。

“昭昭若日月之明,离离如星辰之行，”老者宽厚的手掌盖在她的头上，“从此你便唤昭昭罢。”

从此人间不见“小春”，只闻“昭昭”。

“道君，弟子想好了。”晏容秋抬起头，神色坚定，打断了温昭昭的思索。

只见他撩开衣摆，上前一步，距离三尺，正对着温昭昭行了标准的三叩首礼，声音沉稳有力，“请您收下弟子！”

惊得袅袅直呼：“这是受虐狂吧？”

温昭昭迈出两步，微微弯下腰，素白的手在他头顶虚拍三下。

以天地为证，师生契成。

一愿你韧如蒲苇，百折不挠。

二愿你皎如明月，黑云不遮。

三愿你坚守初心，大道终成。

然后两指并拢，将他的心尖血从眉心逼出。

少年惊讶地看着一点红漂浮在空中，只见温昭昭素手一挥，那点红便疾驰而出，再不见踪迹。

昆仑灵息阁中，一滴血降临到莲花灯盏，碰到灯芯，橙黄的微光忽起，不到一息，烧的越来越大，旺盛而猛烈。

阁中阴影处，守灯的老道佝偻着腰，对着灯盏喃喃自语：“晏容秋，名字不错，名字不错哈哈哈哈。”然后打了几个酒嗝，砰地醉倒在地。

而再往上的第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