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她嘴角噙的笑意被明灭的灯火抹匀,混入喧闹的夜色中,像摇曳在悬崖的玫瑰。
粗糙的手顺着脖子缓缓覆上陈景安的脸颊,他的脸不像以前那样凹陷瘦削,颧骨上挂了点肉,只是一如既往地清瘦,似棵柔软的垂柳。灰褐色的衣衫裹住他的身躯,布料又粗又硬,裹在他身上只凸出硌人的骨头。
他的目光跟随那只手移动,直至自己的脸颊被捏在那人指尖。
四下寂静,只剩夜风拂星。
祝念辛捏着他的脸又发出一声冷笑,“怎么?伶牙俐齿的陈总监没话说了?”
还没再用力捏,手腕忽被握住了。细长的手指紧握着祝念辛的手腕,令神志不甚清晰的她吃痛地皱眉。陈景安把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一手揽紧她的腰,迫得她仰头看他。
这么近的距离,呼吸缠绕在一起,令祝念辛清醒了不少。抬眼看着脸前的人,她嘴角一抽忍不住讥讽,“陈总监要做什么?你不会霸王硬上弓吧?”
陈景安唇角飘出一抹笑,“祝念辛,你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
“我想,我想回家。”她并不应景地扬起一个笑来,话音刚落,头就栽在陈景安胸口。
一晃神,祝念辛忽觉身子变轻,再反应过来,人已经被陈景安背在背上。
“好,我带你回家。”他闷声说着,声音又低又短,像是藏了许多委屈。
趴在他背上,祝念辛的困意袭来,嘟囔几句便搂着他的脖子合上眼皮。轻浅的鼾声落在陈景安耳畔,他放慢脚步低叹一声。
“祝念辛?”
“嗯……z”
“我也不知道我该以什么身份跟你说话。”
“嗯……zz”
“对不起。”
“嗯……z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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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祝念辛猛然从床上坐起。睡了一觉头疼欲裂,望着床边的屏风,她揉着脑袋思考自己昨天是怎么回来的。送完宋淮她就吐了几口,后来的事她好像没有印象了。
“宋淮……”祝念辛一拍脑袋,她今日要去给新学堂揭牌。
她慌忙从被窝里爬出来,赤脚奔到外面,大头太阳悬在头上。坏事,不会赶不上揭牌吧!
却听马儿一声短鸣,篱笆墙外驻了一辆马车。马夫从马上下来,移近一点发现是陈景安。
他竟然会骑马。
祝念辛又想了一想,他会骑马应该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是生活优渥的人上人。
陈景安看她没穿鞋,低头把她扯进屋子,嗡声让她别赤脚,从怀里掏出油纸包的肉包子递给她。
“你快些吃,福顺那边正在安装牌匾,去晚了就赶不上了。”
福顺正是做牌匾的人的名字。
祝念辛站在原地一呆,“你怎么知……”
难道他提前帮她联系他们了?还租了辆马车?
人影一低一高,鞋子被放在脚边。祝念辛低头看着陈景安拿过来的鞋子,尖利的牙齿咬着唇,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咬掉几口包子,祝念辛坐在凳子上把鞋穿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道:“谢谢你。”
“快点吃吧。”陈景安递给她一杯水。
“嗯。”
紧赶慢赶,幸好没有迟到。前来观看揭牌仪式的人陆陆续续赶来,昨日醉酒的宋淮也没有来迟。他携带几个礼品前来,令祝念辛受宠若惊。更有熟悉的邻里乡亲前来恭贺,他们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双手呈上,让祝念辛的脸颊发烫。
她没有料到村里人会来,她以为大家不愿意把孩子交给自己,想着都是徒劳,就完全放弃教村里学生的想法。
郭大妈把一箩筐鸡蛋往祝念辛怀里推,“小祝老师,你这新学堂真是气派!我家小胖要是没去潜行学堂,定要在你这里上学!”
“是呀是呀,只是我们已经在潜行学堂交过学费了,实在是没有办法。但我们可记着你教的书呢,这些礼你可得收下。”壮壮娘费力地把一麻袋萝卜提到祝念辛跟前儿。
祝念辛眼眶一热,怕闹笑话赶紧止住了,“真是谢谢你们来捧场,娃娃们要是有时间,来我这里我还教他们!”
宋淮那边带来一位留着一撮胡须的男人,他介绍道:“祝姑娘,这位便是我们仓河镇的里长,丁里长。”
祝念辛连忙拱手行礼,扯着笑脸做出谄媚的模样,“丁里长,鄙人的学堂日后就有劳您照料了。”
“能办一所属于我们仓河镇的学堂,我自然是十分支持的。只是这学堂是由一位女子办的,我倒是觉得十分稀奇。”丁里长打量祝念辛几眼,眉头紧锁,“不过既然也是由女子办的学堂,日后若是又被那潜行学堂压下去,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这女子办学堂,既不合规矩,也有违礼数,我更不觉得你可以办下去。”
仓河镇前前后后出了许多学堂,丁里长还是头一次见女人办学堂。但女子天生就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