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祝念辛把妇人邀进来，询问之后得知妇人姓井，名来儿。井来儿手里牵着的孩子叫杨绵宏，是丈夫杨远和已故的妻子所生的孩子。杨绵宏的生母在他出生不久后便病死了，没过多久，杨远就续弦，娶了年仅13岁的井来儿。

井来儿的父亲是个赌鬼，欠下了不少外债，她的母亲早逝，亲戚们因父亲赌博成性，对井来儿一家不管不问。

井来儿幼年的时候就经常见到那些催债的人来家里要钱，父亲还不起钱，总想着把井来儿卖给别人。那时候井来儿年纪小，来要债的人都骂父亲没良心。后来到了年纪，她就被卖给别人做媳妇。

娶井来儿的是一个年过六旬的男人，那男人刚把井来儿娶到家，还没洞房就死了。那家人直呼井来儿晦气，第二天就把她丢回家，还把聘礼要了回来。

父亲对她又打又骂，说她是卖不出去的赔钱货，井来儿只知道哭泣，别无他法。后来她去溪边浣衣的时候被杨远看上了，恰逢杨远妻子病故，儿子杨绵宏需要一个母亲照料，没过多久杨远就下了聘礼，把井来儿娶进门。

杨绵宏那时候年纪小，视井来儿为亲生母亲。可叹井来儿也不过一个年幼的女子，现在十多岁的年龄就当了别人的娘。若是碰到陌生人，还以为两人是姐弟呢。

成亲一年后，井来儿也有了身孕，十月怀胎生下了一个女儿，杨家人十分满意，一儿一女凑了一个好字。

本以为日子能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婆婆处处提点井来儿，希望她再为杨远繁衍子嗣。井来儿嘴上说着好，心里却有一层层散不尽的雾霾。这层雾霾堵住了她的嘴，缚住了她的腿。

“小祝老师，我来给绵宏报名。绵宏，来喊人，喊小祝老师。”

井来儿把杨绵宏拽到祝念辛身边，这个不大的孩子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望着祝念辛，“小祝老师好，我叫杨绵宏。”

祝念辛冲着他点点头，然后示意方焕楠把杨绵宏的名字记下来。

杨绵宏还不到5岁，个头小小的，看起来也十分可爱。和井来儿朴素的衣衫不同，杨绵宏的衣着光鲜亮丽，手上戴着小银镯子，脖子里戴着一个长命锁，腰间还别了一个小玉佩。反观井来儿怀里的女婴，除了手腕上的红绳，再没有别的装饰。

“娘亲，我以后要在这里上学吗？”杨绵宏晃了晃井来儿的手。

井来儿摸摸他的头，“绵宏说得没错，以后你就要在这里上学了，你一定要听小祝老师的话，一定要用功读书。”

杨绵宏瘪着嘴，杏核大的眼睛湿润无比，“我不想离开娘亲，我不想读书。”

井来儿把怀里的孩子抱紧，她微微岔开腿蹲了下去，柔声细语地哄着杨绵宏说，“绵宏要是不读书，你爹爹是会怪罪我的。”

“绵宏不想让爹爹怪罪娘亲，绵宏要读书，绵宏要读书。”

井来儿给他擦擦眼泪，“那就好，过两天咱们就来这里念书好吗？”

“好！”杨绵宏奶声奶气的声音听起来无比坚定。

方焕楠简单介绍学堂的一些规定之后，便是把报名流程给走完了，井来儿牵着杨绵宏告别祝念辛。

天黑得很，祝念辛怕井来儿回去路上出意外，便让方焕楠给井来儿拿了一盏灯笼。

她抱着小孩又要牵着杨绵宏，再拿着灯笼很不方便，方焕楠看了看三人，于是就把灯笼放在杨棉宏手中。

杨绵宏还没拿到灯笼，井来儿迅速把灯笼拿走，放在自己抱着婴儿的手里。

“我来拿吧。”井来儿说，她用空着的右手牵着杨绵宏，然后转身走去。

烛火晃动的灯笼被握在酸痛的手中，刚走两步，井来儿转身同祝念辛致意。

看那如豆的火光消失在夜色中，不知为何，祝念辛心情无比沉重。

“焕楠，若是你从小便有读书的机会，你想读书吗？”随着大门关上，祝念辛忽然问道。

方焕楠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想了许久，才慢吞吞地回答，“古往今来的名人都是读过很多书，读书肯定是好的。我虽然不怎么识字，但我很羡慕，也很尊敬那些读书人。可是，可是女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呢？女子也不能考取功名啊。”

“如果可以呢？”

方焕楠嘿嘿笑道，“小祝老师别开玩笑了，我知道你想让我念书识字，这个你放心，我肯定是要跟着你学习的。至于女子能考功名，我真的是闻所未闻。就连女子能教书，我还是第一次见。自古以来女子都要在家相夫教子，我不喜欢如此，我不想出嫁，怕我爹娘把我许给老头子，所以才要出来闯荡。我听别人说富家女子也是会读书的，但对于我这种粗人，读书又有什么用呢？我以后还是会嫁人的，像我这样的人只能嫁给和我一样的粗人，读了书又能改变什么呢？”

祝念辛张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觉得说什么都无力，于是扬手拍拍方焕楠的肩膀，“不多说了，待会儿收拾一下来我房间，我开始教你识字。从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