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方荣荣捏着裙角，“我要自由耍朋友，相亲就是你看我，我看你，我去看看他怎么了。我不要那个文高，也不要钱泽金！”

玉莲外婆在灶房煮饭，“跟你爸说一声。”

方荣荣站起来：“说就说。”

她果然立刻就去找德山外公说这件事，德山外公很平静，没有看不起她的想法，随便她去折腾，“要去你自己去吧，过几天田里就要收稻子，我得忙起来了。”

方荣荣心想，自己去就自己去。她跑回来找玉莲外婆，“妈，我爸不跟我去。”

玉莲外婆：“稻田的活起来了，你爸这几天吃不下睡不着，就想着田里的事儿，要不你等几天？”

“不行。等收了稻子我就要去广州啦。”方荣荣说，“赶早不赶晚。”

玉莲外婆往灶孔里添一把柴，“那你自己去吧。”

方荣荣生气转身，“自己去就自己去。”

鹿鸣鸣的箩筐还差一截，她砍完竹子回来正好碰见方荣荣在坪坝里吹风，方荣荣瞥她一眼，鹿鸣鸣视而不见擦身过去。

“喂！你眼瞎了啊。”方荣荣说，“你没看见我站在这儿吗。”

方荣荣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鹿鸣鸣叫什么名字，因为玉莲外婆没告诉她，尽管方荣荣一直在问这个外来的丑八怪到底叫什么！和我们家到底什么关系？玉莲外婆每回都说不要紧，只跟她说，这是客人。

鹿鸣鸣瞥了眼方荣荣：“看见了，然后呢，你这种人，根本就不值得同情，我不惹你。”

“你这说的什么话！”方荣荣昂着下巴：“明天我要去相亲，你跟我去。”

“我没有空，有空也不去。”鹿鸣鸣说。她算是看明白了，不管方荣荣看多少户人家，就她这脾气，不改改，迟早看一户黄一户。

方荣荣踹了一脚阶坎，“你不去，就滚！”

鹿鸣鸣冷笑，根本就不想看见她。

我喜欢说话温柔和气的人。

你永远打击否定身边最亲近的人，抬杠讽刺挖苦，飞扬跋扈，强势霸道，蛮横无理。

所以你永远被我厌恶。

而你对我什么样子

我对你，还不及你对我的一半。鹿鸣鸣在心里道，我现在很幸福，不想跟她计较。

而这次相看结果也同自己预料的一样。

第七天。

方荣荣拿一腔孤勇独闯银行职员家，不到中午就败兴而归。

玉莲外婆怎么问她，她都闭口不说过程和细节，到底怎么不合适呢？是家境吗？方荣荣被问得不耐烦，“是啊是啊人家人嫌我穷，行了吧。”

其实鹿鸣鸣刚好知道这一段，因为鹿顺国经常拿方荣荣这段失败相亲经历讽刺她疯疯癫癫。

对。

鹿顺国是这么还原的。

说方荣荣去银行职员家相看，原本人家也没看不起方荣荣穷或者问话不高，方荣荣临走的时候，他们家挽留方荣荣吃午饭，说：“三妹，你留下来，吃午饭再走。”

方荣荣笑嘻嘻回答：“三妹不吃啦。哈哈。”

就这样，那家人就看不上方荣荣啦。

不为别的，他们家看出方荣荣的品行和性格不是个能撑家的，脑子不太够用，说话还跳。说白了，就是冒失。人一旦冒失，性子多少就会不稳重，乡里人管这叫疯癫，想来方荣荣性子也急，性子急有时不是坏事，但坏就坏在方荣荣往往就不怎么讲道理。一叶知秋，就这么看穿方荣荣啦。

方荣荣走到家才想通人家没看上自己。一般看人家，走的时候都要给红包，方荣荣不懂这个规矩，就没马上打开看，而是回来才看的，里面只有几毛钱。

她以为银行职员的家庭不讲究这些，给多给少都是一个意思，无非也就是意思一下嘛，谁知道玉莲外婆看到红包里的钱就明白了。

玉莲外婆边盛饭边叮嘱方荣荣：“以后不要再去了。”

方荣荣问：“干啥子？他们还留我吃饭呢。”

玉莲外婆叹口气：“听妈的话，不要再去，他们家没看上咱们。”

“我不信！”方荣荣拍着桌子站起来。

“不要拍桌子，有话好好说。”玉莲外婆跟她讲道理，“我，你爸，从前教你们许多道理，平儿和全儿都听了，你就一个都没听进去？以为那些是老古董，老封建？那些都是为人处世的礼数，不是古板的东西，是该学的大文化。”

方荣荣不耐烦：“什么啊，你都教什么了。”

鹿鸣鸣告诉她：“不高声说话，不低声咒骂，不摔门踢盆，不任性蛮横。堂前不训妻，人前不训子，食不言，寝不语，雷公不打吃饭人，行的端，坐得正，敞敞亮亮明白人。”

方荣荣瞪大了眼珠子：“你闭嘴！”

德山外公走进来，指指张牙舞爪的方荣荣，“该闭嘴的人是你。人家说的这些道理你不耳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