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笑呵呵道,“找小鹅,找花花。”
鹿鸣鸣也糊涂了,他现在看不懂小侨是病情严重,还是病情好转,但她能开口说话,还和自己来回答案,鹿鸣鸣觉得这总比喊她千百声也没半句回应强,“我看你是好了,小侨,你的病好了。你全好了!”鹿鸣鸣喜极而泣,转身扑通栽在田里,顾不上,轻轻扒拉稻苗往里找小鹅。
可这里哪儿有什么小鹅呢,稻苗间隙里丛生一簇簇白瓣黄蕊的水仙,叶子在鹿鸣鸣脸上刮来刮去,鹿鸣鸣弯腰只摸到蝌蚪,小鱼儿,然后是一动不动的水螺,可就是没有小鹅,他最后捧起一趟泥巴挪回田埂边,捧起来,滴滴答答的水沿着他手腕往下淌,“小鹅找到了。小侨,答应我,以后别再一个人乱跑了,行吗。再走丢你就站在原地别动,等我来接你好不好?站在原地别动,我的小侨!”泥巴掌心的缝隙里漏砸在地上。
小侨不看鹿鸣鸣,眼睛望着那天延伸到椪柑儿林的小路,“鹿鸣鸣回家,小侨也要回家。”
“你说什么?”鹿鸣鸣通红的眼眶微微仰起,用祈求的目光盼她再说一次。
“回家。”她迟钝地重复。
“好,好,我们回家,我们现在就回家。”鹿鸣鸣缺口上洗洗手,仓忙甩甩,都来不及站起来,仰头征求道,“那小侨的家在哪里,带我去。”
小侨笨拙拉住主动去拉鹿鸣鸣袖子,她实在病得太深啦,牵着鹿鸣鸣在附近两三条水埂上来来回回走,鹿鸣鸣守在她身边,就像守护一个智力还不到两三岁的小孩儿,绕着这附近走到第三圈,小侨就退化成了婴儿心智,站在椪柑林旁怎么都不走了。
鹿鸣鸣喊她名字,她听到了,眼睛还会眨动,视线落在一丛蒲苇和几株落单的水仙花,可嘴巴就是说不出话来,小侨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木偶,不管鹿鸣鸣问什么,说什么,她都没有回应,应该说小侨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回应。
鹿鸣鸣接回主动权,牵着她的手走在前面,领着她往玉莲外婆的老屋去。
他这回来时手里依然拿着那顶草帽,身后牵着一个木头姑娘。在木头姑娘的黑白相间的发髻上,别着一族新鲜害羞的水仙花。
鹿鸣鸣来时天已经落下如帐般的帷幕,玉莲外婆的灶房被袅袅炊烟萦绕,木头和火焰碰撞后的特有气味弥漫在空气中,站在坪坝里就能闻到。
玉莲外婆清瘦的身影忙碌在一般昏暗,一般光焰的灶房,灶洞里跳跃的火光,将她身形投照在泥土墙壁上,很快,从里面传出喷香的味道,大蒜被煸炒后的香气追赶蒜苗腊肉混合香,争先恐后钻进鹿鸣鸣的鼻孔里,引得他饥肠辘辘。
鹿鸣鸣牵着小侨走到灶房门口,轻声呼喊玉莲外婆的名字。
外婆刷锅的手臂停顿,转头看向门口,一时间茫然,“你们是谁啊。”
鹿鸣鸣:“婶儿,是我,鹿鸣鸣。”
玉莲外婆迎他,“哦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去年我家三妹和姑爷回门理论那天,你来过我家,你也叫鹿鸣鸣。”玉莲外婆仿佛咀嚼这几个字,“我想起来了你是鹿鸣鸣。”玉莲外婆不知为何喜极而泣,颤巍巍去拉他的手腕子,“那你身后边这个又是哪个?”
鹿鸣鸣:“是我媳妇,小侨。”
玉莲外婆打量道,“她瞧起来不大好,这样,你们吃饭了吗?先进来我家吃饭。”
鹿鸣鸣内心情绪复杂,玉莲外婆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玉莲外婆将一盘盘菜端上堂屋八仙桌,蒜苗炒腊肉,白蒜干辣椒炒莴笋,猪蹄炖海带,凉拌折耳根,三大碗白米饭。鹿鸣鸣轻摁小侨的肩让她坐在长条凳上,玉莲外婆一手捏把竹筷小步匆匆过来。
“好孩子,先吃饭。”玉莲外婆把肉啊菜啊往两个孩子碗里夹,鹿鸣鸣把筷子塞在小侨手里,他教道,“吃饭了,小侨,拿筷子,像这样一只手拿筷子,吃饭。”
小侨病了,她可比一般小孩儿还难教,鹿鸣鸣不好在玉莲外婆面前哭,轻轻叹口气坐下来,手把手教小侨拿筷子吃饭。小侨呢,就像需要手动上发条的机械人,碰她一下,她动一下。
玉莲外婆也叹气道,“她不是疯了,她是把自己关起来了,我们村儿也有这样病症的人,比小侨大很多,脑袋退化成了小孩儿,啥子都不知道了,连穿衣服吃饭都不会嘞,我去看她,也认不得我们这些人了。”
鹿鸣鸣:“那,治好了吗?”
“哪儿能治得好,有得医院治,也没那个钱呐。”玉莲外婆坐对面端碗道,“前前后后跑县城的大医院里找关系,送红包,说看专家号,啥专家啊,拿两大包药回来吃,越吃人越傻了。”
鹿鸣鸣:“这么说这病没得治了?”
玉莲外婆:“其实不治对病人本身来讲也没啥坏,当个小孩儿养起来,苦就苦了服侍病人的那人,你得时刻看着,把自己眼睛安在她身上,不然,那要出点儿事不得心疼死。”
鹿鸣鸣听明白了,这病不治有不治的好处,病人自己不遭罪,能安安生生活几年,也就几年,这病最后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