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孤掌难鸣4

四四方方的桌子一盒披萨就几乎占满。男人给自己又倒了一大杯咖啡放在一旁，他嘴里叼着点燃的烟，眯着眼睛用刀分割菠萝肌肉味的披萨。

我坐在他对面，喝着他给我的一听胡萝卜汁。

“我以为你是要毒我呢。”我喝下几口品品味道，看看瓶身。

“你认为我这么龌龊？”褐发背头的男人没看我，继续手里的工作。

“我只是觉得你会为了生存反抗。”

“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丫头，一个死透的人。”他把刀随便撂在一旁，左手两根手指夹住烟，另一只手拿了一片拉丝披萨的塞进嘴里。他咀嚼着，像是在品尝，但更多的是急躁。“我只是在为了一口气苟活人间。吃吧，小妞妞。”

我下手挑了一片比较小的咬了一口。菠萝的酸甜和鸡肉的味道还有酱料完美融合在一起，很好吃。

“好吃吗。”他看着我问。

“嗯。”

“我有个女儿，应该和你一样大。也喜欢披萨。每周都必须要吃，但我不喜欢，油乎乎的。”他塞完一个看看手上的油，继续拿第二个。估计肚子里有了底儿，他吃得慢了些。他绿色的眼睛牢牢地看向我身后的窗户，似乎在回忆从前。

“四个月前，她死了。被糟蹋的不成样子。她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希望，我仅剩她了。”他的话没有情绪，像在讲与他毫无关系的故事。“我妻子走得早，临终的愿望就是希望我可以照顾好女儿，那时我在病床前拉着她的手发誓，这会是我此生的使命，但我终究没有做到。”

他把嘴塞得满满的，故意把自己脸憋得通红，像要在我面前自尽一般。但下一秒，他又端起咖啡咕嘟咕嘟地把食物冲下去，解放了这张还想要滔滔不绝的嘴。

“我是个孤儿。为了有口饭吃什么都做过，也当过兵，做过警察，最后成了个侦探…说难听点和无业游民没区别。我认为这个世界充满不公，想要用自己的能力改变现状行侠仗义，妻子劝不住我，我在三十多岁的年龄还像个毛头小子横冲直撞…而这骨劲儿，即便是我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还依旧存在！想想真他妈的好笑，到底是我看见的黑暗不够多，还是我受的苦不够痛，不足以抹掉我的性子。我又变成了一个人，孑然一身，这辈子最爱我的妻子，女儿，都没了。”

“这个胡萝卜汁也是你女儿喜欢的吗？”我细嚼慢咽，手里的披萨还剩下几口。

“她很讨厌。但这可以补充营养，我每天都会监督她喝。我骗她说喝了可以变好看，可以变白，可以长高，她信了，为了变美每天像对待毒药一样地喝，真是可爱极了…她已经很美了，学前班的男孩已经想跟在她屁股后面表白…多好，这样看来未来一片光明吧？但她被那群畜牲糟蹋致死！”

他越说越激动，怒啸而起，烟也飞了出去。他通红的视线还望向窗外，仿佛那里有他的仇人。他缓慢咀嚼着，下巴前后移动，牙齿摩擦，就像在吃仇人的血肉。

我无声地看着他，把最后一口披萨塞进嘴里。

空气静止了几秒，他像气球一样泄劲儿跌在凳子上。

“…抱歉，吓到你了吧。”男人把胳膊放在桌上，脸埋在双手中。

“没有。”我说。“你报仇了吗？”

他自嘲地笑抖了身体。

“当然。我杀了他们。”他抬起头，被仇恨烧红的眼白包裹着绿色的瞳孔。“那几个混球仗着自己家里有钱有势想把这件事压下去，还把钱丢在我脸上说这是什么赔偿费…我去他妈的！”他啐了一口。“他们忘了我也是当过兵的人，上过战场的人…我敢杀人。”

他看着披萨盒发了一会呆，随后又慢慢拿了一块。

“吃吧小丫头，我已经老得吃也吃不动了。”他疲倦地说。

“所以你料想到他们会找人杀你？”我喝了一口属于他女儿的胡萝卜汁，又拿起了一块他女儿爱吃的披萨。

“我本来做完想自尽，但总觉得这样去见到女儿妻子愧对她们。”第三块披萨，他终于细嚼慢咽了，但完全心不在焉。他的视线从窗户改到了房顶角落，就像他爱的人就在那个位置。“我觉得我总要再做点有意义的事再死…于是我逃了，做侦探还是有点本事隐藏踪迹的。我逃离了我的国家，带着本就所剩无几的积蓄来到纽克斯顿，想为类似我女儿的事做点贡献，反正我已经不怕死和杀人了，那些该下地狱的人，我能杀几个杀几个。我不知昼夜地忙活，直到今天终于打算稍微歇一歇，你就来了。”

“那你又杀了几个？”

“哈哈哈…没几个。”他暗淡道。

我听着故事，觉得酸甜可口的披萨逐渐味同嚼蜡。我环顾四周，确定了这间房子没有任何照片的摆放。我不知道他女儿是什么样的人，但却有些理解他对女儿的感情。

挺奇怪的，某些时候我挺能感受这些人的情绪，哪怕他们和我毫不相干。

“人啊，最失败的就是没有能力保护所爱的人。”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