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灯渡魂
河里几条游鱼被河水中突然出现的血腥味招引,曳尾游过去,等到靠近却又被这血味来源惊得四散开来。
南湘子在河水中浮沉,她跳下水里之前没能看清楚河岸究竟在何处,被一重又一重的水浪打得头昏脑胀,体力的损耗似乎被白天那一次快得多。
又或者可能因为看不清,白白浪费大量的体力。
这次好像真的没办法了。
她在水波浮沉中仰头,天边无月无星。
混着淡淡血腥味的河水钻进口鼻,呛得她越发无法保持浮在水面。昏沉间遥见一捧跳动摇曳的灯火,是天地间她唯一可见的明亮了。
南湘子半个身子淹没在河水里,头冠不知在什么时候被冲去,已经浸湿的几缕发缠在颈上。眼睛被水一遍一遍冲泡,难以睁开。
在这飘忽之际,她轻牵唇角自嘲的笑了。
她若身死怎会有灯引渡?
她手上早就沾了不止一个人的血,杀人者要偿命的。死了也要入牲畜门吧……她是真的要死了。
可,那份幻觉中的灯火离她愈发近了,身体自然而然地想要靠近那团火光。至少这一刻,她可以贪婪的假设这束灯火为她而来。
墨色河水里,女子的长发似有生命,每一缕都在尽力的扶摇飘摆向河面上独摆的舟船。她从水中尽力伸出一只手探向葳蕤灯火,提灯人带着驱散寒意的少许温热俯身,伸手接住水中身着幽幽绿裳,疑是渊里女妖者的手。
此并非妖物,是提灯人赖以点燃手中所捧灯花的温热。
“原来……是你为我提灯啊。”
她落入柔软披风之中,借灯火微光看清楚了提灯人的面庞,极轻极浅地发出一声感慨,或者更像是生命垂危的最后呓语。
“回去吧。”船上众人得令,知趣退开,一路顺着河面去追大船。
他隔一层厚重披风抱住南湘子,整个人跪坐在船上,凑近些不住唤她。
“阿姐……”
他的声音似乎都在颤抖,丢在一旁的灯火教摇摇晃晃的船带动着,照出来的光线忽明忽暗。
像是一道又一道的鬼影缠着他们,勾魂锁命。
除了抱紧怀里的南湘子,一遍一遍尝试唤醒她的意识,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攥紧南湘子几乎没有温度的手,试图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她,李卿培可以失去任何一枚棋子,甚至是在掀翻棋局前献祭自己。
但是江未不能失去南湘,任何时候都不能。
他低下头凑近她,再三请求道:”“
自幼识水性的缘故,没能睁眼的南湘子口鼻中只灌进去少量的水。只是在冰冷的河水里浸泡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力竭过后涌上来的疲惫感几乎席卷了她浑身上下的每一处。
离开水中的沉浮,她又重新在清醒与昏沉的交界晃荡。
阿姐——
一面是灯火通明,一面是寒江冷夜。
她只隐约听得见声音,却有两道呼唤声在她耳边起起伏伏、重重叠叠,比在河面上飘荡时候的感觉好不了多少。
是李卿培的声音?但是另外一道,也很熟悉,像小孩儿的哭声。
这两道声音交叠在一起,怎么也不肯停歇,吵得她头疼。
那个小孩的声音,也是他的吧?只有李卿培这个人每回都要吵她。
真是,连她死了都不肯放过。
刚才那个……提灯的人,她竟然真借着灯火看清了面孔。
或许她也很希望死了之后会有人在奈何桥那边给她点一盏灯吧。
阿姐——阿姐!醒醒,你不准睡了!!
声音又大起来了,越凑越近,她分不清自己是躺是坐,更分辨不清楚声音究竟从何而来。
此刻在叫她的这个声音属于年幼的李未。
恍惚间似乎真的有一个小小的男孩往她跟前跑,他爱穿灰色或是旁的暗色衣裳,分明是一国储君,却似乎在任何地方都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像被人遗弃的什么,灰扑扑的一团。
她无数次试图告诉自己,这个小孩儿根本不值得她的任何同情怜悯,甚至于她总爱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下意识地观察他。
越是注视这个比自己足足年幼了四岁的年幼储君,她越是无法束之高阁。
所以在见到一向假装大人的小孩,近乎歇斯底里抱住一只已经被捅得千疮百孔的猫,哭诉自己反正也没有几天可活的时候,在不知从何而来悲悯的驱使下,她不由分说扯开他怀里的那只猫扔进一口井里,随后拽着他回了东宫。
“你绝不会因为什么‘不足之症’丧命!总有治好的法子,这些宫里的人统统都是庸医!
她骂了一路,没注意到那个孩子轻轻捉住了她的袖角。
“什么活不过及冠?我说你能活很久很久!再怎么着……”
他们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