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在这戒备森严的皇宫里,高令嫣去任何地方都不受阻拦,更加不用通报,即便是在朝会上,她也一样从宣政殿里跑进跑出的,玩累了就被元祁抱在腿上听大臣们商讨国事,困极了就趴在龙椅上直接睡过去。这个时候,元祁总会命人取来自己的披风为她轻轻盖上,大臣们也都主动小声说话,以免把她吵醒。其实大臣们对她突如其来的打扰反而求之不得,因为只要有她在,元祁就绝不会发脾气。只不过,这一回她刚迈进乾德殿的大门就听到元祁在考元旷的功课,于是悄悄躲到柱子后面偷听。
大皇子任城王元旷率先说道:“父皇,儿臣记得书上有这样几句话,君子用法制而至于化,小人用法制而至于乱。盖善政者,视俗而施教,察失而立防,威德更兴,文武迭用,然后政调于时,而躁人可定。明君之蓄其臣也,尽之以法,质之以备。临下以简,御众以宽;罚弗及嗣,赏延于世。这些至理名言便是儿臣心中的治国之道。”
元祁听后一面频频点头,一面不断赞许道:“旷儿不愧为朕的嫡长子,懂得恩威并施宽严相济,难怪大臣们都说你是最像朕的。”
二皇子定远王元暻接着说道:“父皇,儿臣想起《扬子法言·修身卷》中曾云,‘众人好己从,贤人好己正,圣人好己师。修身以为弓,矫思以为矢,立义以为的,奠而后发,发必中矣。’在儿臣的心中,无论为君或是为臣,修德立身都是首要的。”
元祁听完亦肯定地说道:“暻儿虽然比旷儿小三岁,回答得倒也进退有据,跟你母妃的性子一样。朕记得淑妃从来都是这样不争不抢的,实在难得啊!”
六皇子长乐王元暄补充道:“父皇,儿臣读过韩非子的几句话,能去私曲就公法者,民安而国治;能去私行行公法者,则兵强而敌弱。但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选贤与能和令出必行同样重要。《盐铁论》里也提过,距谏者塞,专己者孤。虞、夏以文,殷、周以武,异时各有所施。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矣。尊贤使能,俊杰在位,则天下之士皆悦而愿立于其朝矣。”
元祁展露笑颜,连连称赞道:“暄儿虽然年纪最小,但思虑周密,懂得推己及人,朕心甚慰。你们几个也要记得,人皆可以为尧舜。明王务闻其过,不欲闻其善。论贤才之义,别所长之能,则百官序矣。从明日起,暄儿就跟着旷儿与暻儿一同上朝听政吧!”
元暄惦记尚在殿外被罚的元曜,他本想趁着元祁高兴之际开口求情,谁知却被高令嫣抢先一步问道:“姨丈,三哥不去上朝听政吗?”
元祁循声望去,看到高令嫣穿着一身新衣裳站在柱子的旁边,于是立马走过去将她抱起来,温柔地对她说道:“嫣儿放心,曜儿也去。”
高令嫣拉着元祁的袖口,撒娇道:“姨丈,你送给嫣儿的礼物太沉了,嫣儿不喜欢戴着那些东西。”
元祁笑着问道:“那嫣儿想要姨丈送什么礼物给你呢?”
高令嫣眼珠一转,立即答道:“姨丈都忘了今日是贤妃娘娘的生辰了,嫣儿要罚姨丈陪着嫣儿一起到贤妃娘娘的寝殿里用晚膳。”
元祁轻轻刮了一下高令嫣的鼻尖,宠溺地说道:“姨丈答应就是了。只不过,这个不算是姨丈送的礼物,等嫣儿什么时候想好了,再来找姨丈完成心愿,这样好不好?”
高令嫣仰着头傻傻地问道:“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元祁点头道:“那是自然,君无戏言!即便是西陵的万里河山,只要嫣儿想要,姨丈就愿意给嫣儿,哪怕嫣儿捅了天大的窟窿,姨丈也会替嫣儿修补好。你的这几位哥哥都可以作证,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高令嫣把头靠在元祁的手臂上,低语道:“嫣儿不想要这江山……”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迎上元暄投来的目光。
元暄和高令嫣都是被最亲近的人呵护着长大的孩子,他们的身上皆透着未经风霜不染尘世的澄明之气,虽清高孤傲却不咄咄逼人,这大概也是元祁最喜欢他们的原因。
元祁拍了拍高令嫣的小手,起身对诸位皇子说道:“明君之道,使智者尽其虑,而君因以断事,故君不穷于智。你们要谨记,只有自己是难以成事的,君臣要相互信任,兄弟也要相互扶持。好了,除了暄儿,其他人都回去吧!”
待元旷与元暻退出大殿后,内侍监大总管李吉祥奉命缓缓关上殿门。
元祁向元暄问道:“暄儿,你是否想过要当太子?”
元暄先是一怔,然后不卑不亢地答道:“回父皇,儿臣确信自己有能力让西陵变得更加强大,若有机会,儿臣也会尽力争取那个位置,但若求而不得,儿臣亦甘愿尽心为兄长分忧,因为无论身处何位,都是在为西陵效力。”
元祁凝神静思片刻,再次问道:“倘若为了爬上高位而丢了性命,你认为值得吗?”
元暄略微摇了一下头,答道:“儿臣坚信将来无论哪位兄长身处高位,都可以给西陵带来更好的景象,那时儿臣不愿深陷权力纠葛,更愿留着有用之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