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秘闻(四)
“民女只想知道实情和结果。”
“她死了,秘密处斩。”
“她死前可说过什么?”
“她被关在掖庭狱,父皇不准任何人见她。”
“那学堂中的孩子们在哪?”
“放回原地。”
“陛下亲审那日或是行刑那日,殿下可在场?”
“亲审那日本宫在。”
“她说了什么?”
“她说她是一缕枉活十数载的游魂,因斥诗一案被族谱除名而侥幸躲过灭门一死,隐姓埋名十数载漂泊无依,如今唯有一死才能得其归宿。私办学堂只为收留那些无处可去的乞丐,而非有意祸乱民心。她求父皇开恩,求一切罪责降于己身,所以那些女童才被放归原地。”
虞怀苏听完高廷讲述,早已泪流满面,不住地对高廷道谢。
虞怀苏将她视为心魂的支柱,原来这根看似坚不可摧的支柱早已裂痕满身。如今她死了,什么遗言也没留下,虞怀苏的心魂也空了一大块。
“殿下,她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获罪的?”
“涉及宫廷秘闻,本宫不能说。”
此刻虞怀苏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周全,拉住太子的手追问:“殿下,求求殿下了,我绝不会说出去一个字,求殿下……”
高廷垂眸看向虞怀苏,她正萎靡在自己脚边,仰着脸恳求自己,素净的脸上淌满泪痕,这朵洁净不屈的莲花终于倒向了自己。
他俯下身,抬手为她抹去泪痕:“好,本宫答应你。”
高廷将那则不准被人提起的秘闻告诉了她,她如遭雷劫。郑容禾竟与当今贵妃有如此渊源,她曾是贵妃的姑姐。
郑容禾已经躲了皇城十几年,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回到了皇城最中心,如今身在内宫掖庭狱竟让她安心。
这里四处散发着潮湿霉味,还有隐隐约约的腥臭之气,那是死亡和腐烂的味道,正向郑容禾显露出牢狱最真实的一面。
或许十几年前,在这里,也曾有郑氏罪人关押于此。
她知道自己过不久也会丧生在这间牢狱,她的血会流在地上,再融进地砖泥土,然后干涸成污泞,最后也为这牢狱之中增添一丝腥臭。
可她并不害怕,甚至坦然,她一人死却能保住六个孩子的生,她死的心甘情愿,这也是她早该在十几年前迎来的结局。
是偶然让她多活这十几年,养育这几个孩子,一切都值得了。
牢内幽暗,只有几缕月光从小窗透进来,郑容禾静坐牢中,伸手抚摸着身下土地,轻声呢喃。
“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原来郑容禾身上无处不在的哀伤并非是凭空而来,而是她积攒了十数载而不能言说的心事。
原来那天夜里,她就早有预判,或者更早,在虞怀苏进宫那天起,她就已经预知了自己的死期将至。
冥冥之中,是天意使然。
————
这日,虞怀还见到了另一人,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王太傅之女王文君,她跟随太傅而来。
王太傅和太子让二人单独谈话,因为王文君是专程来找虞怀苏的,她一来便表明了自己的目的,以及同窗身份。
虞怀苏顿时明白了,为何自己会对她倍感亲切熟悉。
二人相对叹息,因为彼此都无能为力,最后还是王文君开了口。
“学堂中那些女童怎么办?”
虞怀苏摇摇头,脸上浮现出心疼:“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现今又回不去,那些孩子只有喜妹懂事些,可她自己还是个孩子,任她再细心也不能事事周全。”
王文君闻言也颓败下来,沉默良久突然灵光一闪:“或许我可以照顾她们几个。”
“你久居闺阁,王太傅绝不会准许你抛头露面,又如何能够照顾她们?”
“此事我会找爹爹说通的,他定会同意的。”
即便王文君说的斩钉截铁胜券在握,虞怀苏依旧隐隐担忧,私设学堂已是不被准许,王太傅绝不会准许自己的女儿再因此事涉险。
可是最终王文君还是说通了王太傅,并且王太傅还派出了家中侍卫跟随,以免她在远朝村遇到危险。
虞怀苏虽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却也可以想象其中艰难。她很像郑容禾,坚韧不屈,温和却充满无尽力量。
村中学堂成了王文君第二个家,在这里她自由自在,想读多久书就读多久,不用在乎白天或是黑夜,没有世俗礼教约束,她很享受。
郑容禾死后,还有一个王文君。
仅承蒙郑容禾一年教诲,却铭记终生,王文君正慢慢朝着她靠近,也许她们本就是同一类人。
在几千年岁月长河中,世间的历史总在不断重演,男尊女卑的时代中,或许也曾有女子不愿受教条礼数的腐化,也曾奋起反抗,可是史书的执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