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

然而第三天的下午，安娜并没有如约出现在湘北的篮球部。

这天正好是个暴雨天。空气中的水汽在篮球馆的地上覆盖了一层水雾，湿漉漉的，踩在脚下发出尖锐的摩擦声。不得以，赤木刚宪只得组织球队的人在训练之前先把地拖一遍。

彩子看着门口的方向。

大门紧闭，也没有谁要打开它的迹象。她不由回过头看了一眼拖地拖得一身汗的宫城良田。他看起来神情轻松，并不担心妹妹的行踪。反倒是安田和彩子说起了早上的事情：“安娜上学差点迟到跑着去的，忘记拿伞，今天应该是来不了了。现在估计已经去参加排球部的活动里。”

几公里外的立春中学排球部，一队少女们正在教练的督促下反复地朝着空中跳起，进行拦网训练。在她们的对面的另一队人，则在练习托球与扣球。

“开窍了，看起来会是个不错的二传手苗子。”教练在场外满意地说了一句，又感慨道，“可惜，这一届没看到立刻能培养出来的自由人人选。”

安娜的眉头微微一皱，她当然也注意到了。被讨论的那孩子叫北野穗子，明明才一年级，连十三周岁都没到，却有了过一米六的个子。直到上周，她还只是个笨手笨脚，完全仗着身高优势拦网还不断地触网的新人。

因为看出她长手长脚，有身高优势，教练在她加入球队的前一个月都将她作为主攻手或者副攻手的方向培养，谁知她现在却在托球方面找到了自信。

只见她的双手微微张开成半圆形举过头顶，听见球的声音就立刻灵动地寻找着位置，然后高高地仰头，手腕一并向后仰去，将球稳稳地托起，动作柔和又放松。这一次也成功了，北野穗子的喉间发出了一声短暂的欢呼，显然她正为自己的点滴成功而兴奋不已。

“不错啊穗子！”楠木泉鼓励了她一声，啪的一声，手掌正中球体，将它朝着刁钻的角度打飞了出去，这一轮的练习以进攻方获胜告终。

一旁等待的安娜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开始发呆。

“二传的手需要大一些”，这是一句从一年级起安娜就听教练念叨的话。

安娜打排球并不是一件一帆风顺的事情。尽管她有着不错的毅力和爆发力，但身高限制了她的发展。两年前的她刚加入排球部，在有楠木泉入队的情况下，她在竞争主攻手的位置时被教练放弃了。原本她可以退而求其次，成为队内的副攻手，但是立春中学的女队当时副攻手有三位二三年级的前辈坐镇，于是安娜自告奋勇地请求练习队内空缺的二传手位置。

教练不看好她。毕竟她的手掌算不上很大，手指也不纤长。但是面对二传手空缺的情况，倒也由着她试一试，好在她虽然天分不足，却十分刻苦，练习了几个月后就跟上了队伍的进攻速度。

安娜知道北野穗子的那种成就感是什么感觉。在她两年前第一次将球轻轻托高到学姐手中的时候，也那样不可抑制地欢呼过。

个子矮小，或者手掌不够大之类的，都只是阻挠她前进的一些不重要的因素。在一年级就成为正选参与比赛的时候，那种欢呼雀跃的心情是什么都无法取代的。或许“因为成为了正选所以爱上了排球”这样的理由太过功利性，但是对于安娜来说的确如此。

能够成为队伍的二传手，加深了她对这项运动的感情。抬起头在晃眼的灯光下凭借本能去判断球的位置，然后选择进攻的策略，这件事情让她格外有成就感。不猛烈地击球也可以获得快乐——身为二传手，可以随机应变地组织进攻、实施战术，将对手耍得团团转……

“安娜，轮到我们了。”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

安娜这才反应过来，轮到她的小队上场练习了。

什么嘛，身为前辈，怎么可以被这样轻易地打败呢？她轻轻地摩挲着自己的手臂，目光中一瞬间流露出无比的坚定。

雨渐渐变小了。

湘北篮球部的训练进入了尾声。樱木花道站在门口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稍微犹豫了一下，拿出牛奶盒试图去接雨水。

“花道，喝了雨水会拉肚子的。”宫城良田在不远处提醒他。

“就由着他胡来好了。”樱木军团那群损友在一旁摆手，“反正花道是那种百毒不侵的超人体质，喝点雨水不会怎么样的。”说罢几人哈哈大笑。

木暮公延看了看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的篮球馆，招呼几个一年级的新人把拖把放回原位。

“今天也别留太晚加训了，早点回去。”然后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把脸转向流川枫，“趁今天训练结束早，流川，你之前打架的伤需不需要去医院复查一下？”

毕竟是后脑这样的位置，难免让人担心。

“不需要。”流川枫平淡地答复了一句。

樱木花道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对他冷嘲热讽，流川枫却当没有听见一样完完全全地将他无视，收拾东西朝着自行车的车棚走去。

他的内心正有一桩未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