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
摸索过偏院一角。
久久听不到虞清鸢的回复,薛修筠不禁问道:“鸢鸢不愿留在府内吗?”
他心想,如若虞清鸢不愿意,那他亲自送她离开。更深露重,他不放心让她一人回去。
但好在虞清鸢很快回应他,“鸢鸢不是不愿意,鸢鸢只是在想夜里这么冷,修筠只给鸢鸢披了大氅,那修筠自己怎么办呢?”
虞清鸢看似真切的话,成功落入薛修筠的心怀之中,他笑了笑,“鸢鸢这般为我着想,我自始不会在这夜里冻着了,生病了,我定会如鸢鸢所愿好好的。”
说罢,薛修筠听到虞清鸢也笑了笑,以为她是就此宽解心怀,却没料到虞清鸢只是皮笑而已。
薛修筠沉默片刻,又道:“我知你今日受了委屈,他们又想让你宽解隆安郡主。”
虞清鸢闻言眼皮一跳,生怕又多出一个人来劝说她。
却听薛修筠继续说道:“然而他们说什么,鸢鸢都不必放在心上。一切都需依从鸢鸢自己的意思,若鸢鸢不愿就此原谅隆安郡主,此事交予我处置就好。”
虞清鸢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是修筠最懂鸢鸢。我心中不平,自是不能轻易就与她和解。”虞清鸢如此说。
既然有人愿意为她解决此事,虞清鸢当然一口答应。
得知虞清鸢的心意,薛修筠道了一个“好”字,心中已有思量。
他们来到薛修筠特意为虞清鸢准备的院子里,虞清鸢打开院门,刚刚迈出一步,就见到院子里面数重光影重叠闪耀。
各式形态的灯笼在虞清鸢眼前绽放着华美光彩,只差一座桥,只差桥下寒湖水,就是那一年锦廊灯会上,他与她初见时的全部情形了。
薛修筠以为虞清鸢不会感动,至少也会欣慰。他今夜如此昭张,想将过往遗憾重来一遍。却不知虞清鸢的心结在此。
虞清鸢看着灯光彩影,看着薛修筠比之旧年更为长开的眉眼,她心中冷笑。
不是所有的事情,回头重来都能拥有一个美好结局。但是薛修筠显然不明白这一点。
他竟主动伸手,想要牵住虞清鸢,虞清鸢不让,只将手上灯笼的竹柄放在薛修筠的手中。
薛修筠不知虞清鸢嫌他,只一心以为她是与他弄情玩趣。
于是牵着灯笼的竹柄,领着虞清鸢在院子里面慢慢走了一遭。
“鸢鸢,不知这样的礼物你可还喜欢?”薛修筠道。
虞清鸢没有回应,他便自顾自的与她说话,“世人常说,初见最美,我想着将这最美之物献于你。若得幸,鸢鸢你能笑一笑,那自是最好不过。”
话音落下,未过多久,薛修筠果然听见虞清鸢笑了一笑,她的笑音优美动听,似是在表露对他的喜爱。
薛修筠不自觉地垂首,在灯光映称下他的耳廓更红。
虞清鸢真是受够了薛修筠。眼下她也只想着赶紧把他送走,本以为以薛修筠这般沉溺情思的状态应是很难送走,谁知他在听到她假意说的那些将要歇息的话,很快就主动离开。
院子里光亮却空荡无比,人最后也只剩下虞清鸢一个。
瞧着手中湖海蓝色的灯笼,虞清鸢冷不丁送了手,灯笼摔在地上,她却觉得远远不够。
虞清鸢直直踩在灯笼的骨架上,就好像这样做就能把薛修筠的心一并踩在脚底。
灯笼稀碎。
虞清鸢转身就走。
此夜无眠,虞清鸢的脑海一片昏沉,却在临近天亮之时,在朦胧的梦里,她将过往之事的所有细节都一一想起。
好几年前,她被镇北侯从乡下接到京城。好不容易不用再抬头就看到漏雨的茅草屋顶,却没想到她是跌入了另一个苦海。
只是虞清鸢那时候还不知道镇北侯府的可恶,见到镇北侯夫人这个雍容美妇人,见到娇美小白花虞茗雪,她以为她们都是好人。
再加上最初镇北侯还未出征,久居侯府,在镇北侯的面前,她们待她说不上极好,却也是十分不错的。
直到镇北侯离开京城,她们对她的恶意就此才显露头角。
那年她十五岁,刚及笄。她的及笄礼,是在镇北侯夫人的轻待下礼成的。
虞清鸢其实当时就有一种直觉,她觉得镇北侯夫人并非真心待她,否则又怎会让虞清鸢草草度过人生中的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
只是那时候的虞清鸢,她太渴望所谓亲情,以至于蒙蔽双眼,她们的善与恶交织在一起,让虞清鸢分辨不出究竟孰为真心,孰为假意。
镇北侯夫人说,虞清鸢院子里风水不好,让她搬去偏院。
虞清鸢信了,自此不能踏足主院一步。
小白花虞茗雪对她说,薛氏长公子私下传书,说是在虞清鸢的及笄宴上对她一见钟情,此时灯会景致美好,想要虞清鸢为他提灯一盏,也好借由向她提亲。
虞清鸢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