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处
云隐山。
后山一处清净之地,有一处无名的合葬墓。
一个身着白衣的高挑男子正拿着扫帚清理墓边的枯枝落叶。此时正得空闲,不需要赶早课,也不需要练功打坐,更不需要看顾师弟师妹,因此不必赶时间,可以效仿故事中的扫地僧,扫这一时半刻难得的清净。
陆清河很满意。
可惜悠闲的时光向来是要被平白打破的。陆清河听着脚步声逐渐靠近,默默数着一、二、三,两个人活人,还拖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
他停下动作,双手交叠抵在直立在地的扫帚上,仿佛一个沉默地伫剑而立的雕塑。
树叶打着转悠悠落下,脚步声终于渐渐清晰。陆清河抬眼一看,发现自己算错了,活人有三个。
那个没有脚步声的活人,就是习惯用轻功走路的骆诗行。
方多病发现前面有人,拖着棺木的手一滞,下意识护在李莲花面前。骆诗行拍拍他的肩膀,上前两步。
陆清河拱手行礼:“见过师叔。”
骆诗行看了一眼四周,枯叶聚成一堆,从坟头剥落的杂草整齐地摆放一旁,俨然是勤勤恳恳洒扫的景象。
“清河,你怎么在这里?”
陆清河顿了两秒,反应过来骆诗行似乎确实不知道,“师叔,这里是漆师伯和芩前辈的住所。他们让我来清理一下。”
“师伯?”李莲花嘴唇微微颤抖,不由自主地往前两步,却因为脚步过轻而有些蹒跚不稳,方多病赶紧扶住他的胳膊。
骆诗行也疑惑:“师伯?”
陆清河解释道:“漆师伯,漆木山。云顶山十二峰之一云隐峰的峰主。”
骆诗行转过头看李莲花,两人眼中均是不可思议。方多病左看看、右看看,好奇地问:“漆木山?那不是李相夷的师父吗?你们在说什么呢?”
李莲花快速偏过头揩下不由自主落下来的两滴泪,转过来笑着解释道:“小宝,这位是陆清河,诗诗的师侄。只是没想到原来是单孤刀师父的故交,也算是缘分。”
骆诗行递给陆清河一个眼神,陆清河自觉闭上嘴。
几人把单孤刀的棺木安置好,骆诗行借口要与陆清河叙旧,把方多病支走,她和李莲花一同前往云居阁。
三人在凉亭中坐下。
陆清河瞥了一眼李莲花,奇怪他为何面色如此苍白,收到骆诗行无声的催促后,才说道:“三十年前天冰莲心现世,大阵动荡,山下四处生出不少邪祟作孽的祸事,师父命十二峰中五位峰主及弟子下山平乱,漆师伯就是其中之一。”
“当年我只有六岁,是漆师伯救了我,将我带上了云隐山。漆师伯因此身受重伤,恐命不久矣,于是决定下山收徒,继承衣钵,登闻阁的芩前辈也拜别了阁主,与漆师伯一道离开。直到十年前才回到云顶山。”
李莲花喃喃道:“你是说,师父和师娘没有死……”他的手下意识抬起来伸向骆诗行,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倾斜过去。骆诗行接住他的手,环过他的脊背,李莲花支撑着自己的力气一下子流失了。
“诗诗,你听到了吗?我师父和师娘没有死。”
李莲花控制不住,头倚靠在骆诗行的肩窝,手指仿佛在用最后的力气揪住骆诗行后背的衣料。
骆诗行将他抱了个满怀,手轻轻拍他颤抖不已的背。李莲花的情绪,向来是隐忍的,泪也是含蓄的,如今却像一个迷了路的孩子一样哭得停不下来。
幸好,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许久之后,李莲花终于平复。
面对李相夷想即刻上山找人的想法,陆清河摇头:“漆师伯和芩前辈如今还在闭关,三个月后就会下山回云居阁。”
他又看了一眼对面二人始终交握的手,眼神默默移开,心中仍有几分不爽。他七岁就开始看护的小师叔,第一次下山就与人结了契,实在是令人恼怒。
“你既没有与师叔正式结契,上山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倒不如留在这等。”
骆诗行听到这话,瞪了陆清河一眼,让他赶紧走。等人走了以后,又把李莲花搂进怀里,捏捏脸。好久没有让她见到大声哭哭的小花了。
李莲花一脸懵懂地被骆诗行揉搓,乖乖的没有动。知道师父师娘还活着,他已经心满意足,突然轻松极了。
七年前,他为了寻找师兄的尸体,不愿留在云顶山。如今,诗诗和师父师娘都在,他在山下已没有什么可留恋的,长留山中也未曾不可。
李莲花从骆诗行怀里抬起脸,两人距离很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的视线不由得聚焦在诗诗的嘴唇,好像还能会想起七年前的某次……
李莲花四肢并用把自己支起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骆诗行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两人默默低头抿嘴。
骆诗行眼神飘忽:“结契的事,你不用听他胡说。”
李莲花手心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