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导
骆诗行将擅自闯进来的云彼丘和石水都轰了出去。
云彼丘跪在门外等李莲花醒来。石水怒视他良久,最后将收剑入鞘,转身离开继续审问牛头马面罗摩天冰的下落。
一夜过去。
石水带着从寒水寺搜出来的罗摩天冰赶回来时,李莲花仍然未醒。云彼丘宛如一座雕塑跪在原地,沾着满身露水。
两人就这么一跪一站,沉默地等待着。
过了许久,日光逐渐热烈起来。方多病推开门,吩咐侍女将预备着的热粥端进来。他刚想把门关上,又看了一眼门外的两个人,从胸腔深处挤出一句:“进来吧。”
李莲花披着暖和的狐裘,坐在床沿边,就着骆诗行的手在喝药。药汁苦涩,骆诗行看他喝完,立刻给他塞了一颗糖。李莲花从善如流地含住糖块,却又因为胸口的闷痛,忍不住咳嗽起来。
边咳边看到云彼丘和石水一前一后进来。
李莲花压下咳嗽,提起一点笑意。他刚想说些什么,云彼丘便嘭的一声跪下,双膝在坚硬的地板上碰撞出令人牙酸的重音。
李莲花吓了一跳,嘴里的糖呛进了喉管里,引出更剧烈的咳嗽声。这回轮到其他人被吓一跳了,赶紧端茶的端茶,顺气的顺气。
“咳咳……没事没事……”李莲花摆摆手,眼神看向双膝跪地的云彼丘,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他。
云彼丘熬了一夜的眼,在抬头触及到李莲花温和的眼神时,更加红得滴血,哽咽道:“门主,我自知犯下大错,罪无可恕,惟愿以死谢罪。”
李莲花叹了一口气。先前不愿意暴露身份,正是不想面对故人相认的情形。安静的房间内,入眼只有寥寥数人。面色冷硬却悄悄落泪的石水,从昨晚开始就丧着一张脸的方多病,还有身边与他双手交握的骆诗行。
李莲花逐个人看过去,沉默了一会后带着些许回忆的神色,慢慢道:
“彼丘,当年东海之滨,我一人独对金鸳盟,前无去路后无援兵,我拼尽全力击沉了那艘大船,却碧茶毒发,坠入大海。”
“当时在心中,真是对你恨之入骨。”
云彼丘匍匐在地的身躯猛地一颤,仿佛被剑捅穿了心脏,身体不由自主地因为疼痛而抽搐。他慢慢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去看李莲花,却发现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恨意,只有平静。
“其实,东海一战之后,我便回了四顾门。我暗中见到了四顾门,四分五裂的惨状,也听到了一些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怨言。”
石水握着剑的手颤抖不止。如果说云彼丘是暗害门主的凶手,他们这些人,这些在门主失踪后便纵容四顾门解散的人,都是帮凶。
“我一时茫然了,失去了方向。我想了很久,或许那场失败都是因为我一个人一意孤行而导致的。”
“其实已经也不重要了,我也不愿意再回四顾门。”
李莲花忽然笑了起来,“当时天地之大,我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最后走着走着又回到了东海。”
“那时候我毒入肺腑,内力散尽,还受了很多伤,本以为就这么死了,没想到被人救了起来。”
他十指扣住骆诗行的手,两人四目相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东海小渔村。
“第一年的时候,我病得很重,每天只想着怎么活下来。”一年毒发之期,就如同垂暮老人走向生命的尽头。谁不会死呢?但这死去的一遭,却真正教会他,要珍惜生命的每一天,每一分。
“等到第二年,我就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不会。我学着赚钱,学着种菜,学着做饭。一开始我没有钱,就把那块赐生则生、赐死则死的四顾门门主令牌拿去当了,换了五十两银子回来。”
“那时候我就想,这个江湖早已不需要什么天下第一,万人景仰。那五十两银子,却够我们买几个月的菜,再买两床棉被,或者去酒楼吃几顿好的。”
“其实我过得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糟糕,我过的真的很不错。我有了一座小楼,养了一只狗,想去哪就去哪。这样的人生,还有何求。”
“这当我有天想起你的时候,我就突然忘了为何要恨你,过去的那一些也已经不重要了。”
云彼丘恍若失魂,怔怔地问道:“门主,若那些都不重要,那何为重要呢?”
李莲花认真的看着他:“重要的是以后的日子。彼丘,你向来喜欢读书,去考个功名,或是娶妻生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他又抬头看向石水,“石水也是,别总是埋头工作。若是有心仪之人,不妨好好相处。”
“好好活着,为自己而活,这就足够了。”李莲花借着骆诗行的力慢慢站起来,伸手将云彼丘从地上扶起。
方多病握住李莲花的手腕,咬着牙问:“所有人都好好活着,那你呢?你的碧茶之毒怎么办?”
李莲花没有挣脱,反而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拍了拍方多病的手背,“方小宝,你还不了解你师父我。这区区的碧茶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