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枕/
嘟囔,“同主人一样,又硬又埋汰。”
江逢昼没听清,好心问:“不舒服?”
她惯爱用软枕,参月阁的珊瑚枕睡了两世,割舍不掉。
罢了,就一晚,岁萦捏了捏颈,躺回平榻,随口道:“房里的珊瑚枕睡习惯了。”
没放在心上,女孩将就地酣眠。
身侧人望着她,又看了看窗外浓重的夜色。
披衣下榻。
半炷香的工夫,男人挟寒进屋,怀里裹着的珊瑚枕却温热。
他绕到床头,小心翼翼地垫在女孩颈下。
翌日岁萦晨起,浑身舒坦,江逢昼已出去了。
她摸了摸侧旁仍留余温的褥子,低头看见珊瑚枕。
眸光一凝,旋即意味不明地轻笑。
简单洗漱后,她回了参月阁。
绀香正布着菜,笑眯眯地行礼,“少夫人,您回来了。”
岁萦坐到桌边。
“今早刑部来人,少主去处理急案了。”绀香道,“陛下本准了少主子三天的假,不过事急从权,夫人也请宽心,明日您归宁前少主必定回府。”
其实,他的行程完全没必要向自己汇报。
岁萦压根不听,也不关心。
但是明面上还要装装。
去倒座走马观花地翻两爪子账本,女孩就带着颂椒出府逍遥去了。
离了江府,神清气爽,岁萦拐过闹巷,轻车熟路地来到一书斋前。
门前翠竹深幽,纷红骇绿,颇有意境,屋里茶香飘溢,四五个文人墨客执羽扇侃侃而谈。岁萦没这般高雅,她避开众人,兴致勃勃地去挑选话本。
府里日子枯燥,总得找些乐子来打发光阴。
颂椒帮着她搜罗,“姑娘,说起话本,奴婢挑的哪有晏公子挑的合您心意,记得您十四岁生辰,晏公子还专门排了戏,独独演给您一人看。”
岁萦翻书的手微顿。
忆及什么,女孩眼眶酸涩,但听颂椒喜悦道:“说曹操,曹操到,姑娘快瞧,晏公子来了。”
他前世官拜国子监,属国子助教,会在书斋偶遇并不稀奇。
岁萦背对着天光,苹风温柔。
丝弦清越拨开雅间茶气,竹门风铃摇晃,水漏静止。
男子立于绿竹下,青衣布鞋,头戴方正的书帽,芝兰玉树,温润儒雅。
便是岁萦自幼的竹马,晏仅。
长沟流月,岁萦回头望向他,一瞬恍惚。
前世离合凄惨,她忘不了——
被江逢昼软禁于云岫阁的前夕,一介书生敢于同颠覆皇权的宰相对峙,不卑不亢,让他放岁萦自由。
皇宫的台阶很高,江逢昼箍着她,笑望阶下之人,笑他的不自量力,笑地位差距如鸿沟。
晏仅半分目光不曾挪给他,只是仰头看着岁萦。
“眠眠,我会接你回家。”
岁萦的眼角沁出了泪,一为晏仅,二为腰间的力道。
江逢昼敛笑,抱着她的力气加重。
他在生气什么呢?
气有人要带走他的玩物,还是气有人挑衅他的权威。
“好啊,”江逢昼愉悦地抚掌,“打断你的腿,给本官看看你带她走的决心。”
御前卫呼啸而上,乱棍如雨点。
岁萦挣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跪倒,却拼了命地爬起,石阶血迹蜿蜒,明明还剩最后一格,晏仅伸出手,去抓眼前的裙摆,可体力不支,拖着残腿昏死在江逢昼的脚下。
女孩恸哭,打他踹他咬他,明明一线距离却无法扶起晏仅。
“岁萦,还有几个人要来抢你走?”江逢昼目光促狭地攫住她下颌,“既然你说心悦我,在我未确定之前,你回不了家了,一辈子。”
—
岁萦从回忆惊醒。
日光渐融,晏仅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
“眠眠,”他注意到女孩手中的话本,勾笑,“这回可不能讹我买。”
没成亲前晏仅空下来便带岁萦上街闲逛。
说是讹,其实是他心甘情愿。
读书生一个,给不起金银珠宝,已是惭愧,他脑袋笨,更不知道如何哄小姑娘高兴。
听说,都城里的小娘子都爱漂亮的簪花。
少年驻足在铺前,他捏了捏干瘪的钱袋,咬了咬牙。
但岁萦拉走了他。
女孩说,自己不爱打扮,就喜欢看话本。
话本便宜得很,晏仅能买好多。
岁萦抱着厚厚一叠,笑眼弯弯。
“不用买东西,”她露出小虎牙,“哥哥能陪我,眠眠就很开心啦。”
—
出了书斋,两人并肩行在闹街。
岁萦有许多话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