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归砚/
少顷,江逢昼收回目光。
怀中少女仍是原样,只将脸又重新埋了回去。
他替她摘了簪钗,五指穿插进发瀑慢条斯理地捋顺,分神地望窗台端起的烛火。
直到颈部凸起的方角隐隐润湿,传来痒意。
男人眸色顿暗,垂眼。
始作俑者飞快地藏脸,又做贼心虚地偷瞟,明眸翦水,宛如三月春林石泉旁不慎被惊扰的稚鹿,他逮个正着。
江逢昼不温柔地扳起女孩小脸,虎口稍使力,两颊便鼓起来,见她嘟着嘴巴不服气的模样,“装睡,嗯?”
“妾身没有。”她声音发瓮。
他抬起颏,那方角愈加凸出,线条锋利流畅,清冷的凤目仍旧平淡地下视,“你知不知道有的地方不能碰。”
岁萦挣开大手,像真的无知般继续顶风作案,又快快亲了一下。
这一世欣赏他无奈吃瘪的样子成了岁萦的恶趣味。
她只管挑火不管灭,作壁上观。
正忖度着接下来如何戏弄,女孩身子一轻。
烛光闪晃,她被压倒在书案上,碧瑶签纷纷扬扬飘落去地面。
女孩挺着胸脯,呼吸不匀。
她不喜欢这样。
就像砧板待宰的鱼,每一寸都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人眼下,摁住鱼尾就可随他掌控和欺凌。
一切都沉甸甸地覆压下来,他的眼神算不得清白,舍去了谨慎的剖析,徒留——
前世岁萦身死前做的南柯梦,同江逢昼鱼水交欢的那晚,一般无二的眼神。
她猛地挣扎,藕臂扫落卷宗、砚台。
整洁的书案变得狼藉,男人箍住她的双臂,喉咙发紧:“动什么。”
他的肩很宽,身子很重,薄衣包裹着恰当紧致的肌肉,周遭属于他的浓重的气息强劲地煎迫。
再下压一寸,岁萦不得不调整胸膛的起伏,偏头。
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知错了吗。”
岁萦盯着侧旁的香橼,有口无心道:“唔。”
身下绵软,他莫名贪恋这般感觉,更清楚自己细微的变化。
在愈演愈烈前,江逢昼低首咬住她耳垂。
充满野性的头狼即是这样令猎物匍匐在自己腹下。
轻轻的,却惹她发酥发颤,全身血液逆流,想躲亦是无力,男人声哑恍若飘浮云端:
“别再撩拨我。”
后来,岁萦梦游似的回到参月阁,腰背沾上拔步床才骤然清醒。
她摸了摸耳朵,气极地翻身。
一次而已,一次没有依照她所设想的计划发展,叫他短暂占了上风。
岁萦迷迷糊糊地睡去。
前世花了一辈子都不曾爱上你的人,这一世却矛盾又情愿地落进你拙劣的诱戏中。她不想去费神思虑这些。
两厢扯平,承受爱而不得的苦果,永不相欠相见,才值得她经营等待。
诰命夫人或是皇后,皆无所求,和离后她会带着娘和颂椒,生活在热闹繁华的布衣街巷。
绝不会再孤身埋没于夏夜的冰雨。
—
打更梆子三声响,黑猫望月。
江逢昼又做了一梦。
相同的布景,相同的牌匾,他行走在长青居前的小道。
身旁跟着的少女并不陌生。
与岁萦一样的相貌,一样的身量,但比较而言,梦中的她很乖很拘谨,刻意和他保持三拳之距。
少女似乎有话说,犹犹豫豫地频繁瞟他。
梦里的自己声线严冷,“何事。”
她惊了惊,头垂得愈发低,藏着几分羞赧,“明日是乞巧,我给郎君绣了香囊。”
女孩双手捧着东西递给他。
视线扫过针脚粗糙的囊包和她葱白的手指,在几个细小的孔洞上略有停顿,梦境里的自己并没有接,继续朝前走。
“是绣得不好看吗?”岁萦急惶惶跟上他,“我第一次做,你前几天在宴上说乞巧那日丈夫若能佩戴上妻子亲手制作的香囊,便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我......”
我也想和你长长久久。
“无稽之谈,犯不着费心。”他道,“我不过随口一提。”
“可是......”
她仍欲说些什么,他抬手。
江逢昼便看着自己扬手打落香囊,它滚进深草堆,找不见了。
普通的小物件而已,男人无动于衷地经过。
岁萦背对着他,愣在原地。
明明不曾拥有过的记忆,明明是梦,却无比真实。
江逢昼从梦中的自己剥离,来到岁萦面前。
他身形透明,长久地注视眼前少女。
是了,别无二致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