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我自己过来的。”
中年警察的眼睛映在车内后视镜上,“那你家里人不担心啊?”
陆成江没心情聊天,只是笑笑敷衍道:“我这么大的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中年警察便不再说话,一手开车,另一手点开固定在方向盘前的手机,在屏幕上写了几个字。
走着走着,陆成江发现窗外的景色瞧着有些眼熟,他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警车驶下主路,停在一处自建小楼前,门前有一群人等着。
中年警察揿下车窗,说道:“人我给你带过来了。”
一个带头模样的男人走上前,把一个厚实信封塞进去,“谢谢三哥了,下次弟兄们一起喝酒。”
他剃着寸头,脸上坑坑洼洼,右脸一道刀疤。
陆成江愣住,反应过来便立刻要拉开车门逃跑。只是他还没跑出去就被人从背后打晕,之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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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黑啥也揽不成,让看个石窟也看不了,真乃球了。”
“我就说他球眉悻眼的,啥也闹球不成,就不该让他响午轮岗。”
“真是个挨刀货,得亏三哥路上看见给拉住了,不然都得出事。”
“瞎眉畜眼的,也不知道咋给跑到石窟了……”
屋子里,烟雾缭绕,脚臭与汗臭难舍难分,一群男人围坐在一起,七嘴八舌地用方言聊天。
一个小平头问道:“大岗(哥),那个枪崩猴咋办呀?”
刀疤男重重吸了口烟,说:“闹死哇,完了扔煤窑里。”
小平头有些犹豫:“真闹死啊?”
刀疤男眼中射出阴狠的光:“不闹死养你家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不是怕有人找来哇,这路上都是监控……”
刀疤男重重把半截烟按灭在烟灰缸。
——要不说他讨厌现在这个时代。
刀疤男原名张发平,土生土长的张家岭村人。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他仗着家里有点钱,包了村附近一个小煤窑。
当时管得不严,他也不搞什么虚头巴脑的安全生产措施,像牲畜一样驱赶着矿工下井。
生死有命富贵在他,塌方渗水死人了就给家属点儿钱,敢闹事儿就带人收拾一顿,还敢不老实的就拉去填了后山。
他黑|道白道都有关系,事摆得平,钱挣得不少,身边还有一帮兄弟,虽然人生在世难免有些烦心事,但日子过得也算舒心。
只是一夜之间政策突变,上面要整顿小煤窑关停黑煤矿,还要对煤窑主追责,听说要再来一次严打。
他见风头不对,二话不说遣散矿工关停煤窑烧掉账本,连夜跑到外蒙躲风头,就这还差点被逮住。
也幸好他跑得快,当年一起混的不少人都进去了,有的被枪毙,有的现在还没放出来,还有的虽然出来了,也颓颓老矣,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
张发平很是心有戚戚焉。
虽然他躲过一劫,但偷摸着回国后却发现搞不懂现在的玩法了。
什么房地产金融的盘子太大,他看不明白,也插不进去。以前的老关系退休的退休,进去的进去,想办个事连人都认不全。
他也学人家拿钱去做生意,结果赚的还没赔的多。
当年他也算是地头的一号人物,现在出去却没人买账。处处碰壁,让人不由得感慨英雄迟暮。
他手头还有一块地皮,是当年开小煤窑的时候看在村长的面子上,把附近荒山包了下来。那地方偏僻贫瘠,想弄个果园搞个农家乐都不成,只能白放着。
有个小兄弟跟他打了声招呼,想去荒山上挖点“龙骨”补贴家用。这种小事,他随口就答应了。
“龙骨”不是真的龙骨头,而是化石,挖出来能卖给中药店,不值什么钱,一斤也就百十来块。以前挖的人多,现在听说买卖化石犯法,干的人就少了。
以前有考古队来过这里,在张家岭村借宿。
晚上,考古队员和村人一起在院子里乘凉的时候说起,云州这地方在远古是个大湖,后来火山喷发,裂出峡谷,湖水外泄成为长河,大湖变盆地。
沧海桑田,岩石泥沙堆叠沉积,地层挤压交错,将古生物与古人类记录于地面之下。
民国时有外国传教士在这里发现了旧石器时代制品;建国后又挖掘出人类头骨化石。
野岭间大河静静流淌,这里三趾马曾饮过水,原始人挥动过飞石索猎象,而今人走在荒野上与远古擦肩而过。
虽然村人们看不上这帮考古队员天天在泥坑里刨土挖泥,发现块石头就兴奋不已的不值钱样儿
——那石头跟野地里的石头有啥差别?不就是多了几个光面几个棱角吗?能当金子还是能当银子?
看不上归看不上,他们还是很乐意听考古队员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