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入局·伍
之正在看着那车辙印压起来的灰尘,赵骅朝着后面挥挥手,侍卫便将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儿带了过来。
她瘦雀雀的穿着半干净的蓝色褂子,一双大眼睛里胆怯且好奇。
张意之一转头就看见了她。
小女孩明显有些怯懦,可是又带着希冀,紧紧盯着眼前的张意之。
“她走的早,连个名字都没有,我后来总想着要给她立一块牌子,逢年过节也算有个寄托,但是都不知道该写什么。”
张意之的耳畔响起青雀轻声的低喃。
她想过会有永远都回不来的人,苏瑟走了,这个年纪小又没有名字的小孩儿却活下来,又阴差阳错回到了这个地方。
“这是那个小的,”赵骅压低声音在张意之耳边说道,“自小被卖到扬州水船上去,后来逃出去被一户农妇收养,生了一场大病,醒来也不会说话也不记得事情了。”
张意之心中百味交杂,微微点头。
*
张意之去见了张崇孝。
张萧缨,那个素来心硬嘴硬的人彻底病倒了,躺在床上睁眼不闭。
二房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唯一一根顶梁柱张崇孝忙的几乎要脚步不沾地。
“五公子的事有定夺了?”张意之还不等到屋里就问他。
“虽说若是那逆贼的血脉太过于荒谬,却不指定就是父亲的血脉,张家不养闲人,送他到庄上自生自灭。”张崇孝难得还能抽出身来站到张意之面前拱手回答。
前些时日张萧缨为了他娘俩在众人面前掌掴宛姝玥时张崇孝就心情伤透,只是那时候他有兄弟血脉这条条框框的束缚,又是刚接手二房,不好大作主张。
现如今倒是彻底自由了。
张意之看出他的少年意气,微微一笑。
张崇孝尽管被看透,面上丝毫恼怒也无,相反都是羞愧,与张意之初来见到他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兄长可是有什么……”张崇孝支支吾吾,怕是张意之并不赞同自己的行径。
“不,这些事情你来定夺就好了。”张意之回复他,“舒氏的兄弟也已经被抓到,算是逃奴,一并连坐处死了。”
“自此二房人手上也算是干净了一些。”
张意之一顿,免不了将佘氏今日故意学给她说的话旁敲侧击道:“你伯母还惦记着人口单薄的事,我用还未行冠礼搪塞过去,若是三弟有中意的,也不妨为自己考虑。”
佘氏知道宛姝玥的脾气,也知道自从张崇孝把她囚禁在偏堂之后两人关系愈发矛盾。如今她掌家,少不了就要过问一些这样的事情。
“不急,再急能急过兄长吗?”张崇孝一顿,继而说道,“兄长的冠礼……”
“陛下封禅回来,六月底或能定夺。”佘氏很早就在筹办了,张意之一直知道。
只可惜……
只可惜欣欣所致,到最后,被惦记的人连一块排位都没有,孤零零关在一扇永不会打开的木门后面,埋在土堆里,姑且活在那些记着他的人心里。
她恍惚了一阵,继而清醒过来,面对眼前好奇的张崇孝只能笑笑。
“我来本意是嘱咐你族学的事,这些事应该我亲自来,只是封禅随行不免耽误,这次张家底子伤的重,连累而死的人上下百人,我已经上书给陛下请求今后解封所有落在张家子弟的荫封……”张意之自然地岔开话题。
“也趁着这次机会血洗。”
“从此兴族学,科考入士,不该和其他寒窗有异。”
张崇孝眉间讶然,沉默了一会后问道:“伯父他……”
“你放心,父亲那里都已经应允了,现在族里元气大伤,仅有的那些迂腐势力反随着这次事故拔除了干净,眼下变动无碍,便容得我们大振旗鼓。”张意之明白他的顾虑。
“有兄长这句话我没有不放心的。”张崇孝立刻道。
“兄长。”张崇孝一顿,话到嘴头上又不好意思再说,一时间卡顿住,面上浮起淡红色的疑云。
张意之本打算离开,听见他骤然叫住自己又回过了头。
见他也站起来手指尖扶着桌子迫切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见张意之回头他愈发不好意思,似乎有些懊悔。
“怎么了?”张意之声音温和。
“我这几日时常想。兄长很早之前与我在马车上说过的话并未食言,您做的很好。”说完他脸更加红。
许是觉得用不着自己在此评价兄长,所以为自己所为羞赧。
可是他又觉得自己应该站出来说这句话。
张意之惊讶,她笑弯了眼,继而轻声道:“远簟,你也是个好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