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无缘梁祝遇(二)
树影婆娑,满树嫩叶,做不出盛夏的繁茂之声,暖阳清风在叶隙间流转,兜兜转转还是来到树下的任萋莫身旁。风将遮面的绢布掀起一个角,那缀在边角的青黛悠悠在春风中飘飘然,浸湿之处的巾帛色深却透亮,更像云雾缭绕在群山之间。抬手抹去眼角残留的泪迹,扯下覆面的手绢,本想在明媚春光中痴痴畅想,眼前却是挥之不去的,临行前戚许的微笑。还是第一次见到戚许离世前的画面,未来世界的高楼大厦是由无数晶莹剔透的琉璃砌成,每一片都是规整的方形,整齐有序,一片一片划过视野,徒添死亡前的枯燥,彻骨疼痛闪过全身,麻木被生生打破,那样的笑,让任萋莫心中一沉,仿佛坠入冰河,所有感知连同情感都被禁锢,唯有眼泪默默滑落。“小娘,天还有丝微凉,恐寒流倒涌,先进屋吧。”灵筠自然接过任萋莫垂下手中的手绢,捂了捂任萋莫冰凉的纤手,搀扶着任萋莫起身,嘴中不停一刻地嘱咐着。“子青,我还没虚弱到那种地步,只是稍有乏力罢了。”任萋莫轻轻推开紧贴自己的灵筠,偏头对灵筠扬起浅笑。“小娘,又忘了夫人的嘱咐了。”灵筠冷脸不领情,“小娘就是这般不爱惜自己,才总是让人担忧。”灵筠望了一眼任萋莫强扯出的僵硬微笑,做出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愣是强硬扶住了任萋莫。入门时大病一场,让本就名声有损的任萋莫雪上加霜,多了让人诟病之处。毕竟如此仓促决定的婚事,就是为了增添喜分,却出了如此晦气的事状,也只有自家小娘乐在其中,满心欢喜见不到自家夫君。灵筠满腹怨言,但又不愿时时数落自家小娘,看着连欢愉都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任萋莫,心中又是辛酸与疼惜翻涌,纠结反复,又欲开口,倒被任萋莫抢了个先:“好了,知道了,灵筠。这不是没有旁人吗?这府上下可没把我当成活人,至少不是什么人物。”听不出是自嘲还是欣慰,连任萋莫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庆幸还是不悦,毕竟正妻入府,虽说婚礼仪式要等过一年才举行,却是如此冷落,摆明了一副不欢迎的态度。细细一想,倒也正常,自己的恶名在外,怎配得上曹丕,这位日后的帝王。“小娘……”“灵筠,若不是家世如此,我怕是连这府中侧门都休想踏入。既进到这阎王殿中,自是要小心谨慎,世事难料,要多留点后路。”既是对灵筠的告诫,也是任萋莫对自己的警戒。关于弃妇任氏的记录实在太少,三国中女子本就是一笔带过,自己前世更是不读史书,只听得那民间传言甄宓是如何美艳绝伦,如何贤淑端庄,又如何三言两语、不动声色让自己沦为弃妇。薄薄史记,载不动这千年万载的情仇私情,不知多少苦命人的□□都被那寥寥几笔,淹没扼喉,无人问津。
任萋莫待闺中叹息史书无情,曹丕却在营前感天下之怀。想那三姓家奴已是囊中之物,但北方袁绍虎视眈眈,兵力强盛,大战在即,天下之势瞬息莫辨,步步艰险,容不得半点分差。“公子,任家……”莫齐凝视许久一脸严峻的曹丕,剑眉紧蹙,星眸暗沉,无奈仓促开口,理所应当换来一记嫌厌警示的冷眼,也只好忍着不善寒意、硬着头皮继续:“一直晾着任氏,恐……”“国难当前,此点儿女私情何足挂齿,本末倒置,不知轻重!”莫齐紧拽满是怒气的尾音,鞠身作揖,连忙逃离。心中默默嘀咕,快步赶向那位进门几日都未曾谋面的任家娘子院落,步履匆忙,侧身未及,险些撞倒同样匆匆的两位女俾,正欲赔礼别去,一眼便看出端倪:“两位是任娘子身边的吧,这番行色匆匆,是有何急事,这位为何还在府中掩面?”莫齐满脸堆笑,一只手直愣挡在正前方,一副礼遇之仪,却不掩阻挠之意。“小娘突感不适,我等不知如何是好,这才忙去请医师。”灵筠截断莫齐疑惑试探的目光,挡在任萋莫面前,更为焦急开口:“她这几日也感上风寒,恐波及旁人,这才掩面避人,方才让她去请医师,却嘶哑不便言语,我这才一同前去。”对上两双急情焦灼的眼睛,旁边一人也确是病态之相,莫齐犹犹豫豫放下手臂,望着两位女侍着急忙慌向院外跑去,狐疑回首,却没走几步,便又被阻拦。“伤寒?好大的胆子,什么样的胡话也敢乱传!这岂是你们乱嚼舌根的地方,可是一点也记不得府中规矩!”“莫大人,我等不敢虚言,这是此前医师所言,那,那医师虽然没明说,但是这开的方子,都是些治伤寒的药材,奴婢此前家中有人患了伤寒,就是……”“不知礼节,无视府规,逐了吧。还有谁,有他话未讲。”莫齐冷冷打断,厉声呵斥,俯视跪倒一片的女侍,不留半点眼色在被人扣压着挣扎的女侍,纵使那女侍还在大声喊叫:“那个女俾,任娘子身边的那个,她也患了伤寒,被另一个带走了,她们肯定是知道了,要逃!她们要逃!”“此等疯人,你们还任由她造次?”飘然一句,莫齐便转身走出院落,连个冰冷的背影也不施舍,大步流星。
茶盏还悠然飘着热气,茶香还未散去,曹丕悠悠晃动茶底的残叶,却只能在将末的茶汤中勉强浮上潜下。“伤寒?”“整个院中已封,已问过医师,确有,可能,那院中人也皆已处置妥当,脱逃二人,已派人寻去。”“天下还有这般巧事?”“已查过,两人皆是那任家小娘从家中带携来的,本是贴身服侍,几日前便已有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