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妄相濡忘江湖
“任卿卿!你疯了吗!”任萋莫的泪崖决堤,不知是漠然相对的委屈还是绝处逢生的惊愕,身体却是一软,向后倾去。拽入那个熟悉的怀中似是意料之中,惴惴不安的心在狂跳,思绪却懈怠了,像老旧的水车晃晃悠悠转动溪流,看似运转却不做思考。自曹丕那不只是恼怒还是担忧的几声呵斥后,一切寂静无声,徒留马蹄缓行的零星声响,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众人此时怪异的宁静。自己被禁锢怀中,子赤被押解身旁,靠着审时度势立世的任萋莫,才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放低姿态,极力降低存在感,给予自己一些心理上的自我安慰。任萋莫以为小心翼翼的举动,皆被曹丕默许,同时也不动声色松了松对任萋莫的束缚,只是心中的余悸久久难消,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准备静观其变。
而这一场生死时速般竞速追逐,都起源任萋莫急于脱身的一搏。“军队要渡河,只有这个机会才能暂时逃出曹丕的监控,成败在此一举。”“公子,骑乘过急,你的身子恐是……”“比起坐以待毙,不如奋力一搏,求得一线生机。”“还是再……”“子赤,你也不看看现在我们是如何处境,那曹丕都恨不得眼睛耳朵长我身上,时刻监视。我俩现在如此交谈已是风险之举,莫要再议。”任萋莫真是一时间急得想要奋笔疾书,生怕露出点端倪被看穿自己假借摆弄文墨,实则暗传消息。看到子赤松口同意的模样,任萋莫才佯装意志坚毅:“仅是随军出征,又不驰骋疆场,哪来那么些无由来的忧心。”任萋莫悄然偷梁换柱,藏匿起密谈纸张,最后给了子赤一眼警示,便揣着非生即死的心上路了。而后一切都在渡河后,最不该出差池的时候,出现反转,曹丕好像惊觉什么,力挽狂澜,围堵拦截了任萋莫的自由之路,掐断在了黄河之畔。
从险些跳河丧命的惊险中回神,没给任萋莫一点独处编织谎话的时间,曹丕与任萋莫对坐营帐中,开始了对峙。“我,衣衫润湿,还请公子稍等片刻……”“等你串通口供,好满口胡诌、胡搅蛮缠吗?”“可……”“已是初夏,不过衣角沾湿,瞧着‘戚’公子生龙活虎、策马扬鞭的模样,应是无甚大碍。”曹丕不留情面,接连打断任萋莫的“垂死挣扎”,还故意阴阳怪气,一副小人嘴脸,真是不懂怜香惜玉。“近年来,可安好?”话锋一转,更是让任萋莫措手不及,腹诽这厮不按常理出牌的路数。
“乱世之中,活着便好。”所以你不会要置我于死地吧?
“为何要化作他名?”“为逢生于乱世。”都是为了努力活着,所以可以放我一马吗?
“为何做此险举?”“为逃生。”看在奋力求生的面子上,可以给我一条生路吗?
一心求生的任萋莫,惹得曹丕剑眉紧蹙,虽是知她伶牙俐齿,不曾想如此胡言敷衍,着实惹人不快。“为何诈死他乡,独自谋生?”“一些缘由。”“那家新人容不下你,故家排挤。”曹丕自问自答,倒是意料之外,任萋莫欣喜接下这份来之不易的答复,故作忸怩默认。“为何突然不辞而别?”“某些……事故……”任萋莫等待曹丕另一个自我解惑,他却不做声了,沉默许久,才缓缓开腔:“把衣物换了,别再装作他人。”哈?任萋莫真想刨开看看曹丕的脑回路,吐槽自己金贵娇弱的是他,刚还不让,现在又催着。就是说到他无理地方了,当初明明就是他要赶自己走的,还问,还逼问!
任萋莫看着准备好的一切沐浴器具甚至换洗衣物,一种自进圈套的无力感油然而生,连燃起的些许气愤,都被温暖的浴水浇灭。曹丕啊,那是曹丕,不知从何起就发现了端倪,也不知从何起就笃定了真相,自己真是,愚昧不堪,在那家伙的陷阱里东窜西藏,终是一入其中便被套死了。本就是最后一搏,再加上这几日被□□,材料无从获取,任萋莫本就很难再继续维持易容,做好的新面孔再用上,恐怕只会进一步惹恼曹丕。而且,本就该深藏于身的技艺,不能如此轻易暴露,稍有不慎连累师傅,还进一步引起曹氏一族的杀心。浸在温水中,却是逐渐深入骨髓的周身寒意,任萋莫一惊,突然不知从何冒出的女侍,一左一右,把任萋莫尬在中央:“姑娘,奴婢们来伺候你洗浴。”“不不用了,不必劳烦,我……”任萋莫僵着一副温和的笑靥,被礼貌的一股蛮力拖拽着沐浴更衣,来到“翘首以盼”的曹丕面前。看着笑意盈盈的曹丕,任萋莫只觉阴险,这小子不知从哪找来的女侍,还是提前就算计好了,两个纤弱女子浑身都是劲,容不得任萋莫一点拒绝。
“久别重逢,任小娘子。”“吾姓戚名许,字莫然,公子不要认错了。”“莫然,莫然,本无此人。”“公子误解,是‘解心释神,莫然无魂’。”“叛军出逃,拒不从降,死罪也。”“我,眼见不一定为实啊,就拒降一道罪名,就是妄言。”慌而不乱,尖牙利齿,低垂眉眼温顺,却是个心高气傲,境地如此也让不得半句。“任卿卿。”“女子小字,公子自重。”任萋莫看着曹丕脸上逐渐凝聚着得逞的儒雅笑颜,真是,赤裸裸的逼问,先是施压威逼,现在,循循诱之,好一个心机。“任萋许。”“曹丕。”任萋莫忽地笑出,此番此景本该当年如此,却是如今,也未能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