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杀道深似海
上一片狼藉。
花草被剑风削断,几棵树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树下压着几具尸体,血肠、脑浆、粪便混在一起,红的,白的,黄的液体流淌在青石板上,一股浓重的恶臭味冲进鼻腔,直教人作呕。
血泊中有两个人。
温玉山看见这个两个人,也顾不得脚下尸体,冲了过去。
楚鸣玉蓝色衣衫已破了几个口子,鲜血从手臂上汩汩淌下。
他抱着楚长冠,一点乌黑的箭尖从楚长冠心口处穿出,染了暗红的血。
死了。
无论谁被一支浸毒的利箭穿心而过,都一定活不了了。
楚鸣玉垂着脸,一动不动,似已麻木。
他第一句话是:“小爷死了。”
他第二句话是:“府里有奸细。”
当时的场面是怎么样?刺客有多少人?小爷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温玉山有许多话想问,许多话到涌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张了张嘴,一口腥甜涌上喉咙,呕出一口鲜血来。
楚鸣玉抬头,红眼睛里露出一丝恐惧:“你也受伤了?”
温玉山抬手拭去嘴角血迹:“我没事。”
话音犹未落,他身子一晃,忽地跪在地上,面朝楚长冠的尸体,从齿间挤出四个字:“怎么回事。”
九月九,重阳。
尧城人有阖家登山踏秋的习惯。
楚家也不例外。
自打楚老家主仙去后,老夫人便居于佛堂,鲜少出门。
每逢佳节才会被楚长冠请出,和儿子们说说话。
楚长冠一早便命人在后院的小山上摆了一桌席,轿子接着老夫人后,一道上山去。
楚长冠从不乘轿子。
他认为一个大男人乘轿子太不像话,是以他也不让楚鸣玉乘轿子。
四个身强体壮的家丁抬着轿子上梯,轿子稳稳当当,丝毫感受不到摇晃。
到得山上亭子时,楚长冠正要上前扶老母亲,只见四名家丁手中亮光一闪,直朝他刺来,这一招没有变化,只是快,只是狠,只是毒。
若是楚长冠避开,这四把刀必定刺向老夫人。
楚长冠孝顺,是尧城人尽皆知的事。
他没有避开,生生挨了一刀,旋即一把捏住那刺客的脖子,手腕一翻,咔嚓一声,刺客如烂泥般摊在地上,楚长冠大喊:“保护老夫人!”
说完这句话时,他已一拳打碎一个刺客的眼珠,一脚踢断另一个刺客的肋骨,用脚尖将那刺客挑起,踹向最后一名持刀的侍卫,那刺客反应极快,矮身避过。
于此同时,四周忽然窜出十八名黑衣人,手持弯刀、长剑,形成犄角之势,抱着必死之心朝他冲来,楚鸣玉冲过来,楚长冠扔一把剑给他,大声道:“保护老娘!”
十八名蒙面刺客显然经过专业训练,每一个步子,每一招都配合得毫无破绽,他们出手又快又狠,招招直击要害,根本没有招架的机会,他们必须在楚府侍卫赶来之前杀死楚长冠,速战速决。
刀尖剑影惊落满树红叶。
楚鸣玉见兄长招架不住,本欲上前帮忙,但又恐周围还有人埋伏,伤害到母亲,只能焦急地看着。
忽然,阳光下划过一道寒光,飒沓如流星,楚鸣玉瞪大眼睛,几乎在同一时间弹出去,想徒手抓住那抹光。
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往往是短暂几秒,错过那几秒,也许就会造成不可弥补的遗憾,一生的遗憾。
楚鸣玉抓住抓住箭柄时,箭已没入楚长冠后背。
他撕心裂肺地吐出一个字:“哥!”
楚长冠转身,两只眼睛如死鱼般凸出,倒了下去。
楚鸣玉眼睛发红,握着刀的手已发抖,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
老夫人大喊一声:“莫要管我,玉儿快跑!”
楚鸣玉已握着刀冲出去,冲向刀光剑影间。
楚家从来没有孬种!
府中侍卫听到风声赶来,弯弓搭箭,千箭齐发,在秋阳下闪着绚烂的光芒,仿若千道流星,晃花了人眼。
刺客的剑更快。
早在侍卫弯弓瞬间,他们已反手握刀,割破了自己的喉咙。
一入杀道深似海,余生再无回头路。
杀人的人,也会被人杀。
无路如何,他们的人生已走到末路,死亡是最终的解脱。
腥风血雨已停,残阳如血。
老夫人已晕过去,被人送回佛堂,里里外外有一百二十名侍卫严守。
楚鸣玉抱着楚长冠的尸体,不准任何人靠近。
他要等温玉山。
他相信的只有温玉山。
03
乌木棺材停在灵堂中央。
冷风扬起白色纱幔,盆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