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
“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身庄重黑裙的梁桐玉站在追悼厅的外面,本来想脱掉口罩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却看到梦雅的未婚夫范遥航已经靠在了门柱上,指腹掐着一根烟准备点燃。
他个子不算高,但好在长相也算斯文。摘掉金丝眼镜后,她才注意到面前这人有双很漂亮的眼睛,为他不算出众的脸庞增添了几分莫名的光芒。
见到梁桐玉走出来,他只微微侧过身,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不紧不慢地吸上一口烟,浅浅地吐出烟雾,烟头处泛出点点猩红,呛得她微微蹙眉。
方才看不真切的脸庞终于全露了出来,他垂着眸,脸上表情是和她一样的哀伤,“我还没有和雅雅来得及举行婚礼,她期待了许久,也花了很多心思来筹备,可我还是没能等来她说一句‘我愿意’。”
听到这番真情流露,梁桐玉又红了眼眶,抬起眸刚想说些安慰的话,视线却突然落在了范遥航夹着烟身的手指上,上面还残留着一圈因戒指戴久了而留下的凹痕。
“真心相爱的人,会如此迫不及待地,在未婚妻的葬礼上就摘掉婚戒吗?”她脑海里蓦地冒出这个疑问。
范遥航也不打算和她多客套,将未抽完的香烟扔到地上,用脚尖碾踩了两脚,然后转身准备回到追悼厅里。可手里的打火机不经意滑落到地上,他只能弯腰捡起,梁桐玉顿了顿,突然看到了他衬衫领口处掉出来一道用红绳挂好的咒符。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能清晰地看清楚上面的图案。可就那么一瞬,这位未婚夫便抬手将这道符咒虚虚掩住,挡住她探究的视线。
盯着他步伐平稳地迈进门内的身影,梁桐玉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迫切想要追寻一个答案。
***
“范先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梦雅的母亲因悲伤过度而晕厥后,接下来的流程也只能由这位未婚夫尽心尽责地操办下去了。而在这场准备好的仪式中,从头到尾,范遥航都全身心扮演好一位失去爱人却要故作坚强的未婚夫形象,方才被他摘下的婚戒,此刻又好好地戴在了手指上。
只是他的一举一动落在梁桐玉眼里,却莫名多了些违和感。
待月色在这座灯火辉煌的大都市里静静流淌,风景隐匿在了漆黑的夜色里,她穿着一双黑色小低跟鞋,缓缓跟在范遥航的身后。
眼睛因流过太多泪而泛起红肿,她颤抖着声音,凄凄切切地抬眸望着他,真挚地提出一个请求。
“我与梦雅在一起的日子实在太短暂,也没留下太多供我怀念的回忆。怕往后的余生里,我少了些缅怀她的物件,她的模样会在我的脑海里渐渐褪色。”
“我希望能好好记住她的样子,这样的话,她在我的记忆里便能永远都鲜活。”
“哪怕还有一个人还记得她,她就不算真正的离开。”……
向范遥航讨取一份监控影像资料倒也没有让他觉得奇怪,毕竟当时民警与他谈话时,碰巧她也在场。只是他居然只迟疑了一会儿便应允了下来,心思坦荡得看上去毫无破绽。
好像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代替自己的未婚妻来满足朋友最后的请求。
旅馆房间内,梁桐玉将U盘插进电脑,点开了好友生前留下的最后一段影片。
画面里的梦雅脸色不太好,她焦虑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不时抬起手腕看着钟表上面的时间,待厨房里的水一烧开,她便急匆匆走进厨房里,准备煎服一副中药。
药物煎煮时间有点长,客厅里的天花板处还飘荡着两只青蛙图案的气球,应该是她未婚夫的小侄子过来玩时留下的玩具。梁桐玉按下快进的按钮,不顾眼睛的干涩,视线紧紧锁在好友的身上。
气球晃晃悠悠,突然在中途某一段时间里,飘到了摄像头处,将画面全然挡住,镜头完全黑了下来。可没过多久,丑萌丑萌的青蛙气球又继续漂浮到别处,视野又敞亮起来,一切都显得十分自然。
再后来,梁桐玉看到她将煎好的中药倒出来晾凉,然后摆出一副壮士断腕视死如归的悲壮模样,皱着鼻子将它喝了下去。
画面在她离开客厅回到卧室的背影中定格。据范遥航说,几个小时后梦雅便显露出中毒的症状,还没来得及送去医院,就已经不治身亡。
而这段监控影像里,自始至终只有梦雅一人出现,好像这本就是一场不幸的意外。
梁桐玉点击鼠标不停地拖动进度条,拉回到被气球挡住的那段镜头里,与画面上的青蛙直直对视着,电脑屏幕发出的淡淡光晕将她的脸映得神色晦暗不明。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凭借着记忆在白纸上涂涂画画,勉强将白天从范遥航脖颈上看到的那张符箓图案临摹出来。她没有画画的天赋,只歪歪斜斜画了个六七分像。
符头如鸟状,符身勾勒出两个环形的夷字,最后笔落收尾成形,令这个符箓莫名显得诡谲起来。
盯着这个图案思忖许久,她放弃了思考,将它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