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朵棉花
达拉市的六月,带着似火的燥热,路上滚滚热浪模糊了沙土路。只能依稀看得见几株风滚草,勉强添了点生机。
林郗心情不错,哼着小曲蹲在开垦的沙土地里干活儿。因为高温满头是汗,遮阳帽下脸晒得通红,身边一个超大的水壶,格格不入。
干旱与高强度的光照,汗水会以极快的速度蒸发,不及时补充水分,很容易脱水,经常会有同事倒在工作岗位上。
农科院在此驻扎种棉花扶贫,两个月颗粒无收。
土壤成分特殊,其他常见的农作物也无法适应,还未发芽就因为气候与环境,惨死在大棚的地里。
偶尔运气好,零星几个发了芽,被林郗视作珍宝悉心照料,只要移栽到室外,不出三天,还是会落得一样的结局。
林郗刚到达拉城,做了背景调查。
这片穷苦的荒凉地上,唯二的经济来源是算不上发达的畜牧业,和每日排放浓烟的化工厂。
年轻人大多搬到城里打工,成家立业。
人到中年舍不得家乡的,从两座山开外的邻镇拖来干草,用来喂牛,或是在化工厂给人当廉价的劳动力。
而年迈的居民,只能靠政.府下发的贫困人口补贴生活。
林郗知道,这样的条件下发展经济极为困难。
“又在忙着种棉花啊!”一个同事路过田边,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郗打趣地回应:“对啊,这次换了个基因型棉花编号HB1-3,抗干旱的款。”
“要不咱向上面申请换一种作物培育吧,耐干旱的又不只有棉花。”对方趴在栅栏边随口问道,手里的文件放在头顶,遮住刺眼的阳光。
林郗停下手里的动作,抹开额间的碎发,这才抬起头,讲起理论知识。
“该品种棉花耐干旱高温,但出芽期需要持水量65%的中性土层,充裕的光照和土质疏松肥沃都有利于棉花苗的生长。
含钾磷的肥料为主,氮肥为辅。说白了五个字,合适,好养活。”
达拉城除了土质不够肥沃干燥地需要灌溉,几乎每一点都占到,但仅凭地质因素,就是难以攻破的瓶颈。
有人偏偏嘴欠:“说不定没发芽就死在土里了。”
“有本事再说一遍!”林郗耳朵灵,听到这话气得要把手里的铲子砸出去。
对方笑着跑出很远,躲在发电箱后面说不敢了。
林郗点子多,动手能力强,在海外留学的时候,总会遇到水管坏了,空调莫名发出噪音的小毛病,人工太贵请不起,全部靠自己修。
认识某人之前,林郗偶尔在二手群里以低价收购一些坏了的小家电,改装成各种实用的小发明,再以高价卖出,从而赚一笔差价。
来达拉市的第二天,农科院扔掉了很长一段爆破的水管。林郗灵感乍现,急匆匆地找到清洁工,说要把管子留给她。
当时清洁人员还纳闷地问:“要一堆垃圾有什么用?”
林郗只是拿着一堆农具,神秘兮兮地笑道:“当然是变废为宝!”
又从同事那里收来几只用废的钢笔,丢弃的矿泉水桶,找到几根弹簧铁丝组装在一起,熬了三个大夜做成了一个控量的浇水神器,密封性极好,水分不会因高温蒸发。
土壤呈碱性,是当地种不出粮食庄稼占比最大的问题,农科院不仅仅要攻克棉花的种植方法,更想通过杂交的方式,找到最适宜环境的优良基因。
林郗拿着铲子刨了个坑,铺上一层调节土地酸碱性的化学品,插上监测含水量的仪器,慢慢调整浇水神器出水泵的流速。
水顺着缝隙下渗,土壤逐渐湿润,阳光下折射出一点亮。
做好一切准备工作,林郗这才慎重的埋下一颗棉花种子,像对待自己的孩子般,温柔地拍了拍小土坑,轻声道:“你要好好发芽啊,不能辜负咱的心血,是吧。”
话落在周围取了一块土壤样本,小心的装进培养皿里,拿回去做化验分析。
基地院长骑着电瓶车从外面回来,停在栅栏外,对着田里忙碌的人大喊:“林郗,等会儿研究院要来领导,发言稿和实验方向手册你准备好了没?”
“一切准备就绪,您放心嘞!”林郗抬起头来应了一句,笑得灿烂,手头的活儿不停,拿起随身的微单相机,记录下种子“安详入土”的场景和仪器数。
又从包里翻出一个小旗子,写上棉花基因型做好位置标记。
无论最后能否发芽,种子的状态都要记录,用于后期的统筹分析。
林郗始终想不通,为什么院长选自己做实验组组长,压上重担,脱口而出问道:“您为什么不自己亲自汇报,非让我们来?”
院长只是笑笑,没怎么详细解释:“年纪大了不中用了,机会留给年轻人啊。”
院长年纪不小,极少上一线,多数时间做人员调配和修改实验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