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医院的消毒水味,不管来多少次,许知夏都不会适应。
病房里,明亮的向日葵驱散了那种苍白却无光的气氛,平添了一种生机感。
孟归鹤住的是三人间,又来时恰巧,轮到了靠窗的床位。
那几支向日葵,便也被许知夏修剪完枝后,摆在了窗台。日光倾泻其上,更是为狭长的尖瓣描摹上了明光。
病床上,孟归鹤深陷于白色被窝里,脸色是依旧不太健康的苍白,唇色尽失。他右手露在被子外面,挂着点滴。
许知夏从护士那问来了热水与毛巾,小心地摆弄着孟归鹤攒紧的手指,将其一一展开后,将温热的毛巾轻捂在他青筋暴起的手背上。
病床与病床间,有白色的帘子隔开。
许知夏悄悄往外探了探头,确定其他病友各忙其事,不会有人关注到里面时,她才没好气地趁着孟归鹤还睡着,伸出贼手。
“让你好好养身体,不听吧。”许知夏用手指戳了戳孟归鹤眉心,仿佛施加定身术一般。但又瞬间心疼住了,一点点地替他抚平眉间皱起的痕迹。
“再不听话,就去买根绳子,到时候把你栓起来,哪都别去了。”许知夏低声却凶巴巴地威胁道。
睡梦中的孟归鹤眉头紧蹙,好似能夹死苍蝇,他唇角有些开裂,额间时不时会有冷汗冒出。
病人躺得不太安稳,许知夏也忙得焦头烂额。
她不仅要注意孟归鹤手指头别攒得太紧,不然不利于点滴挂入静脉,又要为他擦掉一直沁出来的冷汗。
敷着手背的热毛巾,很快就散去了温度。
许知夏忙手忙脚地起身,想再去热水盆里泡一下,突然衣角被拉住。
孟归鹤眼底泛着红意,浓重的倦怠席卷着眼眶的每一处。他张了张嘴,适应了许久,才从嗓子眼里冒出字眼来。
“栓上了,我就哪里都不去了。”
沙哑的嗓音说着撩人的情话,许知夏再次体悟到了纯情一旦开闸后的威力。
当孟归鹤用他格外认真又寡然的语气,说着最为动听的应允时,本身就有那种天然撩的气质。
“一直陪在我身边?”随口不随心的话,谁能想到被假寐的孟归鹤听到,许知夏只是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后接上话题。
似乎这个随意抛出来的问题,真就戳到了孟归鹤心声。
他微微垂着眼,睫毛轻颤,磁哑的嗓音如同有些粗粝的砂纸,在许知夏心间擦拭。
“一直。”
孟归鹤从不打诳语,他也从不轻易许诺。
但在许知夏面前,他说过他再也不会是胆怯者,又在今日承诺相伴永远。
许知夏忽而就觉得心口好似灌入了热流,她几步走上前,俯身在孟归鹤唇间落下一吻。
胃部长久的疼痛与一夜的昏睡高热,让孟归鹤唇间发白又干涩。
但唇角开裂时的腥味与干涸,更加为这一场轻吻带去了别样的触感。
仿若深水之中的探触。
忽然落入耳间的拉帘声,惊扰了这一对热吻中的年轻小情侣。
许知夏猝不及防下,抬头与江故和沈乡这群人大眼瞪小眼。
“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江故拉着帘子的手拉开也不是,收回也不是,“要不,你们继续?”
“不用。我去给孟老师换个热水。你们聊。”许知夏大方地起身,不过就是被看见亲吻罢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倒是孟归鹤,耳骨上跃然落上薄红,被身下的白色床单映衬得格外明显。
“来做什么?”与暴露出真实情绪的耳骨相反,孟归鹤语调平平,好似不流动的池水。
“我们听说老大你喝进医院了,就过来看看你。”江故牵头,又带上了沈乡和许久没怎么见面的张友才。
三个人特意准备了花篮补品,探视的标准搞得非常齐全且高。
“没什么事。”因为喝酒而进医院,哪怕是为了谈项目,但总结起来,还是一件让孟归鹤不怎么愿意被提及的事情。
“那老大,这些我们就给你放在这了。”江故将一摞的礼品叠罗汉一样地给叠在床头柜上。
然后这三个人就像小学生排排站,等候着孟归鹤发话。
“看完了就都回去吧。”
孟归鹤惯常将这群人打发,也不知道江故是怎么领会的,硬是从里面听出了老大话外之意是,“这里都有许知夏在。”
或许是这群人过来,将病房里的那种消毒水味都驱散掉了不少。
孟归鹤倚靠在床背上,右手因为长久得挂点滴而有些发凉。无人时,他眸间会不自觉地浮散出那种疏离感。
许知夏早换好了热水,一直在门口等着他们说完话,才进去。
“有心事?”许知夏一眼就看出孟归鹤神色并不松快。“药明的事还没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