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温城近郊陵园,松木上盖着白被。上山的石阶路浅层的雪被来往的人踩成了冰,又在日光中融成冰水的混合物。
孟归鹤一直注意着许知夏,他落后于许知夏半个身位,随时做好脚下打滑接住人的准备。
年后祭扫,很多都是一家子一家子的来,捧着祭品乌泱泱的一大片,脸上神色都不会太沉重。可能在视线瞥见墓碑时,会露出几分缅怀来。
但大多的时候,想着的是新年。
许知夏家中没什么亲戚,该联络走动的初一初二两天就走完了。孟归鹤更是孑然一身,只有一个远在温城陵园长眠的母亲,要去祭拜一下。
孟归鹤母亲是温城人,当年在温城意外瞥见孟归鹤父亲,一下子就被海市来的孟爸给吸引住了。
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就远远地嫁了过去,却没想过那个人就是个徒有外表的泼皮货。
陵园虽然有专门的守陵人打理,但旁人总归不会多上心。孟归鹤又极少来,墓碑周边的常青松叶便也落满了一地,与深雪混掺。
孟归鹤习惯了不报喜亦不报忧的生活,他身边除了许知夏以外,没有别人可以分享这些琐事,对着在记忆里已经模糊的母亲,同样说不了几句话。
大多数时候,就是沉默地站在墓碑前,看着碑上与他面容有几分相似又时隔久远变得陌生的照片出神。
墓碑上,是孟母年轻时的照片,饶是黑色的色调都能看出她曾经是个明艳动人的美人。
孟归鹤长得有几分像她,一样有着深邃而易招惹人的桃花眼,以及唇边极浅的小窝。
好在今年,祭扫的队列里多了许知夏,孟归鹤便可以同他母亲介绍起他喜欢了六年的女孩子。
只是孟归鹤这个呆瓜,牵着许知夏往前走了几步,同他母亲简短说了声,“今年带着女朋友来看她”后,便没了话题。
他倒还知道温城风大,往许知夏两侧的衣服口袋里各塞了一个掌心大小的暖手袋,又替她戴好防风的帽子。
许知夏买了一束白菊,许是生在冬日,白菊的花叶没有完全的绽开,但摆在墓碑前,依旧十分相称。
温城的风呼呼的,两侧的常青松也在风声里左右摇摆。祭扫的人来来往往,呆个一小会儿就离开。
孟归鹤将落在碑上的松叶用手掸净后,“走吧。”
“不再陪妈妈多说会儿话?”
“我不知道说什么。”孟归鹤将有些滑落的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他视线平淡又冷静,“有时候我站在那,会突然想,我这样对着一块石头说话,它听得到吗。”
“我以前也不信人死了竟然还能有灵魂,什么化作星星啊,地府轮回啊,又或者是上天堂当神的儿女,我一概不信。”
许知夏上前,她站在孟归鹤身侧,视线温柔地看着身侧的男人。
“但我十三岁那年,我的外公突然得了重病,然后我就开始信了。我选了一个我觉得最有可能真实存在的信仰,开始坚定不移地告诉自己它就是真的。”
许知夏的声音里充满了怀念,好像在说起时,时光又回到了十三岁时候的医院。她从无神论者转而为旁人眼里有些迷信的小孩。
“妈,我和孟归鹤在一起了。”许知夏忽然喊道,她笑容明媚地看着墓碑。白菊映衬下,照片里的女人好似有了几分灵动的神韵。
“孟归鹤您还记得吗,他是您的孩子。我和他在一起了,年后就准备领证。您放心,您儿子出落的非常英俊,又是一个极温和有节的人,我相信他未来也会是一个好丈夫的。”
许知夏不轻不重的声音有着十足的分量,神色诚恳的她似乎真的在与某些人类尚未探知的存在对话,告知与她人世的消息。
常青松在风的吹拂下落下“簌簌”白雪来,有青绿的松针伴随着一道儿飘在陵园的墓碑之上。
四周难得有着几分人声,人声中也好似掺杂着另一个纬度传来的回讯。
从陵园出来,孟归鹤带着许知夏去吃了羊肉火锅。
那是他每次来都会去的一家店,很有温城当地特色,同样也非常适合冬天。
当白萝卜在羊肉清汤中吸满汤汁,搭配着浓郁的麻酱,或者就是单纯的就着汤吃,那种清冽甘爽的甜味混杂着羊鲜味,在口齿中徘徊。
许知夏一向嘴挑,肉食类倒还好,对于蔬菜 ,她通常只吃些白菜、青菜、西蓝花一类,白萝卜根本就不在她的菜单里面。
但今天羊肉火锅里的白萝卜,让她成功破戒。
“鹤鹤,再加一份白萝卜!我要当饭吃。”许知夏捞走火锅里最后一块萝卜,热腾的雾气以及食材的美味刺激着味蕾生津。
孟归鹤尽职尽责地给许知夏捞萝卜,下萝卜,间或捞一块肥瘦相间的羊肉,投喂给许知夏。
新下单的白萝卜很快就端了上来。
孟归鹤常来的这家是店主人自己开的小饭馆,门面不大,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