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走
沈延章拥有幸福的童年。
他的父母虽然忙,但都尽量做到了陪伴。
他自小早慧,十岁不到就明白自己将来的方向在哪里,做事非常有章法,学习很自觉。
他从没有想过人生会有这样大这样尖锐的变故。
所以在变故发生后,他下意识地封闭了自己的情绪。
那段时间,他像是缩回壳里的雏鸟,不愿也不敢去面对残酷的现实。
于是他默许了沈贤才代董事长,默读了沈贤才将他提早从医院里接出来,又默许了沈贤才替他完成婚约的行为。
等到他度过那段暗无天日的生活,终于鼓起勇气想要走出破碎的蛋壳,为时已晚,蛋壳外已经被人用钢铁悍死,蛋壳外没有他想像中的蓝天,只有窒息和死亡。
陆安亦有些怛心地看着昏睡中的沈延章。
沈延章今天半下午的时候突然提早回来,神情不对,不吃不喝闷头便睡,倒有点像是晕过去了。
但是她请了医生悄悄看过——沈延章现在的医生团队都是另请的,原先的家庭医生也请回来了,学的现代医学,中西贯通,也能把脉——说他现在可能就是累了。
陆安亦想了想也对,沈延章还带着伤在身上呢,每日那般忙碌,累着了也说得过去。
她有些愧疚。
好像自从她的身份暴露了之后,她对于沈延章的帮助就没有那么大了。
除了因持续担当他的第一监护人而有的持续入账,她确实没有在实际上做些什么。
可是公司的事,她也帮不上,就算能帮得上,她也不敢胡乱对人家的产业伸手啊!
沈延章确实是她名义上的丈夫,或许他们还算是朋友,但也只能到这里了。
沈延章最近又要忙着复健,又要忙着和亲叔叔斗法,蜡烛两头烧,现在倒下,总比再拖一阵子,身子更亏了,真伤到了根本再倒下要好。
如今才刚没多久,好生将养,他还年轻,会很快恢复的。
陆安亦守着沈延章,直到傍掌灯时分,他才幽幽醒来。
为了让他安睡,遮光窗帘是完全拉上的,房间里也没点一盏灯。
在这样的昏暗里,沈延章的呼吸一窒。
他想到了当时被卡在车厢里的时候。
当时父母已经在身旁失去了生息,天地之间,仿佛独留了他一人。
不远处的躺椅里忽然坐起来一个人,陆安亦惊喜的声音响起:“你醒啦?”
随后,身旁亮起了一盏光线暖黄的灯。
陆安亦将耳机摘下来放到一旁桌上,快步走到他身边,确认了一下他的状态确实是醒了,欢欢喜喜地给女管家打电话,让她准备点吃的。
沈延章等她挂了电话,才张口:“你怎么……”他的声音有些哑。
陆安亦笑道:“我看到你动了一下,就猜你是睡醒了。”
沈延章:他不是在问这个。
不过没关系,房间里光线这样暗,他略略一动,她就能分辨出他是翻身还是醒了,可见是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才能这样迅速地辨别出来。
沈延章闭了闭眼,他觉得很疲惫,但是这个世界也没有那样糟糕对不对?
梳洗过,坐上轮椅,沈延章谢绝了陆安亦让他坐在床上用餐的提议,决定下楼吃饭。
天塌下来也得活着。
他有幸重生一回,不再是从前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现在的他,有足够的坚强去面对上辈子还不能承受的事。
陆安亦觉得不是自己的错觉。
沈延章必定是遇到了什么大事,让他整个人都像变了一样。
从前他身上满是仇恨,整个人像是一杆破出泥土的竹箭,锋锐而气势迫人,如今他身上的气质更足,气质却更加内敛了。
她感受得很对。
若只为他自己复仇,沈延章可能会更加恣意放纵,怎么爽快怎么来,有的时候很可能过于激进,颇有种只顾眼前不顾日后的疯狂。
但他现在有了另一种怀疑,却反而让他的行为更加沉稳了起来。
吃过饭,他将人召到书房议事:“高伯的儿子,在哪里?”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和利益,他都能理解,但是高伯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情比亲叔伯,他却在那件事之后立即倒戈,这件事本来就很可疑。但他当时沉浸在失去父母的伤痛之中,那之后他就被害死了,也没有太深入思考,现在想想,处处是破绽。
不年不节的,沈贤才却要给他父母做法事?
这件事透出来的信息不敢深想,只要深想,就会令他锥心刺骨。
他真的没有敢想过那个答案。
或者说,他下意识地去避免往那个方向去思考。
但当事情真相摆在面前,他也没有像想像中的那样暴怒或是伤心。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