谒见

知道，那只是友人之间的幽默，伽罗的话未必真的是那个意思，第一魔女怎么可能只凭性格就做那么多事。

所以不管是接待第一次来的初生魔女，还是此时的转移话题，想必都有其深层含义，只不过被这位魔女之王用性格遮掩住了。

看得懂的自然心有灵犀，看不懂的，也就没必要解释太多了。

而格琳妮，自然属于看得懂的那种人。

“不知陛下想和我聊些什么呢？我与您也算是一见如故，有什么话题自当奉陪。”

一见如故，那可不是嘛，雷媞瑟丝觉得少女的说法实在有趣，更是笑意加深，不过也没有浪费时间废话，径直选了个话题。

“我听伽罗说了，格琳妮你是和她一起回来的，期间也见证了几位魔女的过去，我想知道，你对魔女这种存在是怎么看的？”

格琳妮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她的确因为此前的经历对魔女产生诸多疑问，可是却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被点出来。

她自然不觉得这是巧合，必定是雷媞瑟丝借机了解她，也是给她提问的机会，所以自然没有犹豫地回道。

“……我很惊讶，也很新奇，这与我在奥韦里斐时了解到的魔女不一样，她们更平常，也更吊诡。”

平常，指的是没有想象中少见，而吊诡，指的则是诞生毫无规律，所行所止也脱离常理。

从离开奥韦里斐开始，格琳妮着实是遇见了很多魔女，不管是当面还是被牵扯。

花臃，恶意，时错，森，赫曼洱之森深处似乎还有几位没见到的，之后是果实，棺木，凋零，灾难，幸运……

她关于魔女最初的知识来自自家祖先，星之魔女桂妮娅，再加上她自己这个幻世，以及瑟尼芬见到的响乐，挽歌，海妖，鲸。

这个世界有那么多魔女，那么多的偏差与扭曲，可是她们之间既有相似也有差别，让格琳妮好奇又敬畏。

这个世界果然很奇妙，她没有资格自满、傲慢，唯有谦虚谨慎才能有所应对。

雷媞瑟丝似乎是从她的表情中领会到了她的心态，不由露出些许赞赏。

“是啊，魔女是这世界的偏差，可是偏差就意味着不够准确，如果命运有唯一的答案，魔女就是那些被排除却没消失的选项，正确或许唯一，可错误永无止尽。”

“格琳妮你曾经是否以为，所谓的魔女只会是被命运胁迫者，她们有属于自己的疯狂或痛苦，本不应该出现像是艾拉、乐佩那样的存在？”

艾拉，凋零之魔女，被平凡逼得无望，无奈求死之人。

乐佩，幸运之魔女，因自我放弃长生，幸得解脱之人。

少女心中敞亮，她莫名明白了，雷媞瑟丝知道了桂妮娅的存在，不然她不会猜到自己的心路历程，猜到自己的疑问所在。

于是，少女只是回道。

“的确如此，我的引导者和我都是这样的，在瑟尼芬遇见的也符合过去的定义，直到这次的旅途……直到遇见她们，我才发现，原来魔女也不过是随波逐流的存在，原来她们也会身不由己。”

雷媞瑟丝眼中一亮，她知道对方理解自己在说什么了，“她的引导者”，点破这一点让两人话语中更显默契。

作为魔女之王，她自然不会吝啬给予答案。

“……就像一块破损的布，很多时候都是人们用自己的力气将它撕裂的，可是布自己也会磨损，也会出现缝隙，命运就是这样的存在，魔女就是这样的存在。”

“因为命运的奇特，因为神明的罪恶……这世界已经千疮百孔了，即使它不在意这些，不在意兴盛与衰亡，不在意是帮助还是伤害，可是变化已经产生，这样的现象不会停止。”

“魔女……就是这样诞生的，所以毫无规律，所以毫无缘由，只是命运的兴之所至，只是意外的巧合。”

……又是一种更奇怪的说法，神秘而颠覆，无常又无谓，可是格琳妮知道，这或许就是真相了，因为说这话的是魔女的王，是最远古也最强大的最初之民，皇冠之魔女，雷媞瑟丝。

恍惚间她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对方要在这时候给自己解释这些。

因为她在为自己铺路，为自己的规划做出建议，只有了解了魔女是什么，她才能以最合适的心态去面对未来，面对自己。

下意识地，格琳妮问道。

“……陛下，如果我与其他魔女有生死之仇，或者也不是生死之仇，只是一些个人恩怨，杀了对方，您会怎么想呢？”

您会阻止我吗？

通过刚刚的话，格琳妮隐约知道答案。

果然，雷媞瑟丝只是笑着回道。

“这话我也曾在瑟尼芬对芮涟说过，我从不会插手魔女的纷争，有什么问题你们自己解决，我绝不出手。”

“毕竟世界如此，命运如此，我只是最不具身份的旁观者，只是有幸认识你们，见证那些烦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