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走上了黄土高原
自古以来,黄土高原被洪水冲刷得土山林立,沟壑纵横,犹如一张被懒婆娘切割的大饼,毫无规则可言。起起伏伏的山梁绵延不断,永远也看不到尽头。杂乱交错的千沟万壑,令人眼昏心迷。黄土古道,就像一条望不见头尾的长蛇,蜿蜒在野草沙柳之间。陕北人的生存能力是非常惊人的,七沟八梁,能站住一只山羊的地方,就可以立住一个窑洞,就可以延伸成几户人家,就可以连接成一个村庄。
我背着行囊孤独地走着,陕北高原的孤寂与苍凉,使我的灵魂受到了震撼。在我的印象里,黄土高原上的米脂县,是中国古代四大美女之一——貂婵的故乡。至今,这里仍然流传着她的神话。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米脂女子生来就妩媚动人。她们喝着细柔的米脂水生长,吃着金黄色的小米长大,聆听着悠扬的信天游成长。令人回肠荡气的黄土地,养育了漂亮的米脂女人。谁不知道,陕北四宝之一的米脂婆姨,被人们誉为华夏第一美女,她们是大自然赋予人间的尤物。有当地民歌为证:奔月的嫦娥出水的莲/米脂的婆姨赛天仙/端格正正的身材俊格蛋蛋的脸/白格生生的皮肤毛格闪闪的眼/走路好似风摆柳/唱歌就像泉水流。娶个米脂婆姨,是陕北汉子的心愿。我想,你出现在杨家峁,村民们会不会把你也当成了下凡的貂婵呢?
一轮血红的夕阳烧红了满天的云锦,把一座座黄土堆积的塬梁峁染得金碧辉煌。疲惫不堪的我,终于望见了炊烟袅袅的杨家峁村,想着就要跟你相见,那即将重逢的喜悦,使我的脚步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我在米脂县城问路时,曾有一个老汉告诉我说,桃花镇杨家峁村座落在半山坡,尽管守着无定河,却因为无力完成引水设备,只得靠天吃饭。田地、果树、配偶、子女,就是庄户人家的全部。这块地方实在太穷了,很多陕北汉子娶不上婆姨,被远近乡邻称作光棍村。
我顺着黄土高坡,来到了杨家峁的村口。一家家窑洞式的农家小院,沿着土塬坡道参差不齐地排列着。窑洞前柳树成荫,空地上栓着品种优良的佳米驴。有趣的是,贴着一家背风的墙根蹲着一溜陕北汉子,他们一个个手里托着直径近一尺的白瓷青花大海碗,手里抓着两块馍,正在吸溜吸溜地边吃饭边拉着家常。那白瓷青花大碗,当地人称为“老碗”。这种老碗甚至比小盆还大,往往碗盆难分。一碗汤饭两块馍足够吃了,不用再回家去盛饭,省了不少麻烦。一日三餐,一蹲就是一个多小时。这就是当地有名的“老碗会”。他们忽然瞧见了我,就像踩了电门似的,齐刷刷地瞪起眼珠子呆呆地朝我打量着。
我朝他们礼貌地点了点头,面带笑容地问:“老乡,我找从天津来的一户人家,可以告诉我他们住在哪儿吗?”
他们好像没有听懂我的话,谁也不回答。我刚要再继续打听,却看见他们又一次采取齐刷刷的行动,把脑袋瓜扭向村边的土坡小道。我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位漂亮俊俏的姑娘挑着水桶,沿着土坡上的小道轻盈地走来。我的佛爷奶奶,那不就是你嘛!我喜不自禁,抬腿就要迎着你跑去。也就在这个时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鬼头鬼脑的家伙,冷不丁截住了你的去路。你好像看出了那个家伙不怀好意,便绷着脸不搭理他。
那家伙嬉皮笑脸地凑到你跟前,围着你唱开了酸曲:大红果子剥皮皮∕人家都说我和你∕本来咱俩个没关系∕好人担了些赖名誉……
你看也不看那个家伙一眼,挑着水径自往坡上走。那个家伙死撵在你的左右,还是没脸没皮地唱。半路上,又蹿出几个年轻的后生,跟在你的后边开心地起着哄。
那个家伙跟在你后头故意闹着鬼脸,出着洋相,并用陕北方言继续又念又唱:你大你妈爱蠃钱∕给你寻了一个老汉汉∕又抽洋烟又耍钱∕倒糟鬼,误了你的青春好年华∕麻雀雀落在黄蒿林∕二不愣后生跟一群∕死皮赖脸地说长短∕挨刀子货,我看他们不是些正经人……
跟在你周围的年轻光棍汉,哄然大笑着。
那个家伙似乎得到了鼓舞,手舞足蹈地唱得更加来劲了:三月里桃花抹嘴嘴∕剥了皮皮流水水∕咱二人相好一对对∕干妹子,你看这日子美不美……
你实在气愤不过,哗地将半桶水泼出去。那个家伙躲闪不及,顿时成了落汤鸡。瞧热闹的后生们,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这时候,你不经意地抬起头来,猛然间看见了我,禁不住一下子愣住了。你手中的水桶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骨碌碌地向坡下滚去。你望着我依然没有说话,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扑簌簌地滚落下来。此时,我再也按捺不住了,几步抢上前就要教训那个家伙。
你慌忙奔上来挡在了我跟前说:“鲍子,他哪经得起你摔呀!”我怒气冲冲地说:“他都把你气哭了,不该教训教训吗?”你说:“哪里是叫他气的,是叫你给惊的!怎么就不跟我商量商量,说来就来了?”我说:“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你都把工作辞了,我还等什么?”
你刚要说话,便见那个家伙早去把水桶拣了回来,往你脚跟前一放,扭头就跑了。
你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