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石韫玉跟他说自己就算每日换一样东西也戴不完,让他只要平安归家就好了。
难先说自己在外面跟人学着做生意,让石韫玉理解他。
石韫玉只有顺从的份儿。
因为石韫玉说不要,所以后面难先也会带些吃食、正时节的鲜花这样的“不值钱东西”送给她。
刚开始带回的是值钱的东西多,后来是值钱的和不值钱的东西数目差不多,最后是带回的都是不值钱的东西。
等到难先将一篮石榴放在石韫玉面前时,他说:
“阿玉,我可能要去外地跑几天生意。”
石韫玉的回答跟之前一样:“去吧,平安回家就好。”
难先这一离开就是好几月。
石韫玉偶尔给他写几封信。难先寄给她的信总是慎重地盖上他的私章,石韫玉不爱讲究,写信时手边有什么就随信附上寄走。
有时是一朵海棠,有时是从茶杯里捻出的茶叶,夸张的是有次随信给难先寄去了一块手掌大的玉佩。
有一天石韫玉出门的时候望天,看见一群大雁往南边飞。
快要到冬天了。
白天石韫玉必须作为难先的妻子存在于世上,晚上她熄灯后并未如往常一样打坐修炼,而是腾云飞到了难先那里。
她隐了身,所以难先并没有发现她。
难先憔悴了许多,脸上冒出的胡茬像刺猬的后背。他瘫在椅子上神色与奔波劳碌的百姓一般无二,甚至更加狼狈——半点也看不出他曾经是尊贵的太子殿下。
石韫玉知道,走投无路的难先曾在宫门前徘徊了许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表明身份却被侍卫打了一顿拖到路边。
“敢冒充太子,怕不是失心疯了。快走快走,叫别人发现了可不是打你一顿这么轻易了。”
难先在地上缩着身体发出痛苦的声音——他在哭。
那一次,石韫玉给他寄了一块手掌大的玉佩。
可那枚玉佩并没有被难先当掉,而是好好挂在难先的腰带上。
在难先的怀里救命稻草一样抱着的是石韫玉写给他的信,每一封都被他保存了下来已经染上了他的体温。
石韫玉又给难先写了一封信,很短的一封信。
“今早我看到大雁往南飞,冬天要到了。”
这次随信附上的是一片当归。
石韫玉拿着信走到客栈柜台,用指骨扣了几下桌面叫醒昏昏欲睡的店小二,指向难先在的房间说:
“明天你把这封信送给住在那个房间里的人。”
店小二看了眼难先在的房间,又看了看石韫玉:“你认识他?他欠了掌柜的钱还不上,你既然认识他能帮他还了吗?我们掌柜还挺凶的,我见了都不忍。”
石韫玉静了一瞬,放下一袋钱在柜台上。
“里面都是金子,数目应该正好。信,请一定要替我送到。”
小儿乐呵呵地答应了,见石韫玉有钱对她的态度也十分热情,一只目送石韫玉走了很远。
店小二后知后觉地拍了一下脑袋:“睡糊涂了,这么晚了应该把她留下来住宿才对啊!”
难先果然回来了,他回来前收拾过自己,在石韫玉面前装作一切无碍的样子。
石韫玉只装作不知。
难先一直以为自己骗过石韫玉了,直到债主上门搬东西石韫玉也不吃惊才发现她早就知道了。
难先病倒了。
石韫玉跟着一个个债主亲自指出家里值钱的东西,然后让他们搬走。
等家里都空了的时候,难先在石韫玉面前嚎啕大哭:“我去赌了……我总以为下一把我就能赢回所有,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全输了。”
石韫玉坐在床上抱着他:“没事。”
“阿玉,你不恨我?我们以后过不了好日子了。”
“我们在一起就是好日子。”石韫玉用手帕为他擦着脸上的眼泪,“我说过,只要你平安归来就好。”
难先沉寂了一瞬,挣扎着下床对着石韫玉跪下立誓:
“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我发誓绝不再赌。若再赌,我从此下十八层地狱去。”
这可不值当,十八层地狱可关着太岁呢,难先你罪不至此。
石韫玉将难先从地上扶起来,
他们住的这座宅院也得卖了才能还完债。难先先是庆幸至少没有欠债,后又为自己的这点庆幸而恨不得删自己两巴掌。
他们搬到了一间小很多的草屋子,是石韫玉卖了一个玉镯子买下的。刚搬来的那几天难先在石韫玉面前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花了几天收拾干净屋子后,石韫玉买了一棵桃树苗栽在了院子里。
她把难先牵到桃树苗前面,说:“你在,我在,桃树也在。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一切都还有希望。”
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