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王小石为扫雷行动带去了一个他认为的帮手。

金风细雨楼六层，烛火映照出四壁的资料，杨无邪停下了翻动卷轴的手，如临大敌。

苏梦枕眼中刺骨的寒傲比起那把“红袖刀”不遑多让，他泰然审视着王小石身后的人。

“你……你怎么把她带来了。”杨无邪欲言又止。

算起来她和这小子还是同门。

因老一辈的爱恨情仇，王小石的师父天衣居士自囚于白须园，说来还是她师父做的孽，但显然这小子如今还蒙在鼓里。

女人行了一礼算是打招呼，举止颇有几分书卷气，文雅得体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可杨无邪就是犯怵，按规矩现在他该像前几日对白愁飞、王小石那样把人祖宗十八代事无巨细的当众朗读出来。

金风细雨楼连王小石经历过几次恋爱都如数家珍，可对眼前的女人却知之甚少。其中可靠的最多不超过两帙，比雷损还少二分之一。

实在是方袭予在江湖中太低调了，十几年来活的悄无声息。

越是如此，杨无邪就越摸不清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自医馆露面泄露行踪后，那位方侯爷可是秘密派手下去寻那日出现在三合楼下的红衣女冠，顺藤摸瓜翻了玉清昭应宫整整半月，连影子都没摸着的人被这小子不费吹灰之力带来了。

“这位，是自在门的弟子吧。”苏梦枕抱臂笑了，对方既然愿意跟王小石来，什么意思不必多问。

王小石不可思议的回头，看见方袭予微微颔首。

他竟闻所未闻有这样一位师姐。

懒残大师的三名弟子他倒是已结识过，只是相交不深，更不好将师叔的徒弟卷入江湖风波，没想到阴差阳错还是……

不过不光他不认识，三清山上长大的那些孩子也未必全认识方袭予。

叶哀禅最小的徒弟上山之日，正是方袭予离山之时。

当年她可是有个外号叫“缺德师姐”，山中弟子多年后提起仍不愿直呼其名避讳万分，只用“哦你说那个缺德的”来代称，可见威力之大。

众人沿着回旋的楼梯往上去，逐渐离地面原来越远，视野越来越高，闲杂人等也越来越少。金风细雨楼就位于甜水巷的背后，甜水巷以李师师为首的姑娘与他们同气连枝。

六分半堂的人总是不把低贱的女子当回事的，这或许是方袭予向着金风细雨楼的原因之一。

她承诺等到了那日有空就来。

面对如此敷衍的回答苏楼主却未生气，他甚至还得多谢这位袭予姑娘，谢她不缺德病犯，作梗搅局。

*

方袭予的轿辇等候在楼外。

是的，作为一介女侠方袭予竟然不会骑马。

豆蔻年华的小婢扶她进了车厢，马车缓缓向城外驶去，回玉清昭应宫的路需要横跨大半个汴京城，半路上她昏昏欲睡。

“姑娘，这不太好，是‘有桥集团’的地盘呢，我们要绕路吗？”

驾车的小婢显得格外紧张，她害怕会碰见有桥集团明面上的首领太监米苍穹。

被认出来就麻烦了。

“无事，你只管走。”

今日官家在金明池畔设宴，米公公定是要在旁候着的，方袭予有恃无恐。

那废物皇帝只知道风花雪月，盲目信任蔡京之流，完全不理会民生疾苦，上次那小师妹同他说两了句，竟还急眼。

方袭予靠着软垫休憩，不料行至中段时被突如其来的人马堵住了去路，乌泱泱一片。

正好被逼停在了有桥集团腹地，婢女勒住马头不知所措。

“看来金风细雨楼有奸细。”

方袭予不咸不淡的开口，她没想到对方会亲自来，如果没有贪图享受带着婢女出门，眼下早就脱身了吧？

汴京有谁不知“谈笑袖手剑笑血”的神通侯为相爷手下第一红人。

有‘八大刀王’护法，‘铁树开花、指掌双绝’掀帘，更得金主厚爱，令契丹、蒙古、女真三位骑术好手掌辔的，天下间除了方小侯爷之外，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

这排场亲眼所见还是比传闻中来的更加震撼。

光马车便是方袭予的两个大，里面坐着的男人有着王侯将相的气派。

方巨侠的义子有张不管是谁看了都令人愉快，予人好感的脸。

他是京城里的“公子”，许多汉子都愿为他卖命，许多美女都只求他的青睐，许多权贵都渴求得到他的支持，一般人只希望能见上他一面，已是无上光荣。

如果不是察觉到了威胁，以他的身份根本不会纡尊多看方袭予种无名小卒一眼。

她的生父在这位义子的身上恐怕只做对了一件事，那就是未曾将血河剑术完全授予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