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能裹挟起的风和石块都感染了异能拥有者的极端恨怒而变得异常可怖,稀薄,稀薄,稀薄!叙藜从未觉得周遭空气如此稀薄,仿佛那么多人加起来也不如她此刻朝不保夕的呼吸重,仿佛多日来的连番审讯又罩上她的头颅!
她又要有人控制了。她又要被脑机窥探掌控着一切不吐出一句话来生不如死。可是,凭什么?为什么?
她煞费苦心,不就是为了今天,为了走到这里来吗?叙藜弯起嘴角。呼吸都急促了,她也不想着放慢,反而瞳孔因为窒息而缩小。
显得异常鬼魅。
“不是我?”
对,他不是我。他不是被锁定的可能马甲之一,他在权限更高的军部,审讯手段更多也过得更难熬。可他是叙藜在极端缺乏安全感下信任的保障之一。
她面前跪着的这个人曾经把她的马甲从贫民窟亲自带出,使她平步青云,使她得以接近维修局以外的真相,使她知道,这个世界不止有地面。
还有浮空城。
她没有想过上浮空城。可是我亲爱的队长。一路提拔我到这上面来,给我争取少将军衔的人啊。
“他保护了你那么多次。”
叙藜轻柔:“你又能保护他多少次呢?”
席慎礼的心抽搐了一下。叙藜拍拍他的肩膀,今日是作战,他没有穿正式制服,没有叮当作响的军功章,可是头顶沉重的压迫力几乎压垮了他。
叙藜只说了这一句,席慎礼就被打入地狱一般长跪不起。他的手握成拳砸在地面,想吼,却根本吼不出来。
她是故意的。
她杀了他,却问他如何保护他?他怎么保护他?他怎么报答许哲对他的救命之恩,这两年无时无刻不在他身边的警惕和从容,他如何报答他亲自送他去了审讯室,许哲也只是低声说了句,我们不同路了啊?
他们信仰不同。难道他就该死了吗?生平第一次,席慎礼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可这点怀疑在死亡的深海面前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片叶,太轻飘飘了。
根本压不住他反胃般要呕出来的剧痛。
叙藜:“他不是我,席上将说得真好,真可惜啊,这么正派善良的年轻上尉不是我。他没有我这样的污点,也不像我,人人喊打,众叛亲离。”
她拍着似乎要被窒息的空气自己埋自己进坟墓里的席慎礼。他的心脏被完全挤压,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异能。
但叙藜和许哲相似的眼睛让窒息的气流避开她了。她获得了喘息的机会,声音还是轻之又轻:
“这样的好朋友,好下属,席上将可一定要记得好好安葬他。”叙藜在他耳边:“多可惜呢。如果不是你们这么不禁逗,舍不得一点损失。”
她笑起来:“我也不是不可以把他带回去。”
这个疯子从一开始就没有说第二轮游戏是要杀她。她的原话是想见见自己的老朋友,和他们叙叙旧。
但谁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恶魔不会大开杀戒。可是,或许本来就是的。
席慎礼不知道其中的细节,可是人一旦陷入某种“我本可以”的绝望,就一辈子都无法脱离出来。他没有想过,许哲可以反抗,可以求饶这种可能。
他没有想过许哲本可以不用面对这些危险,没有想过叙藜也有高抬贵手的时候,不过也确实。她让他们来“指挥”。
如果赢了,他或许就不会,不会被叙藜杀死。他们非要对叙藜动手,除了一道墙,用来保护许哲外,其余炮火,没有一丁点是为了许哲。
他们用许哲来引魔,而魔也顺手杀死了他,他就是一个残次品,一个令两方都很失望的残次品,是吗?
叙藜起身,外衣拖到地上,第一次没有沾染成片的血迹,叙藜也不啧声。她崇尚的或许从来不是鲜血。
而是许哲那句“劝你投降”里,绝不肯折腰的灵魂。所以她将一个能创造无数未来的人装进他好友的传送空间里,告诉他好好安葬他。
“我,我们。”席慎礼呕血呕得和范雨素几乎一样,发不了声。可他还是声嘶力竭,粗哑地厉喝:“我们对你做了什么?!你要这么,这么报复我们......”
杀害我们的战友践踏我们的情谊。
“席上将可别诬陷我。”那个曾经挡在他面前毫不犹豫地拦下异形生物的攻击的那个人,现在握着普通民房的钥匙轻松地回家。
席慎礼不知道她就是许哲,可她心里,她已经不是了。“从头到尾给他指挥权限的,是你们不是我。”
她不正常。可不杀了威胁她生命的马甲,她才枉为废墟被四处通缉之人,一个在军部的退路而已。她信不信,死了就死了。
叙藜阴脸。从此之后,她也只信自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