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博学的家老
然后,前面的车队开始往前走了,尉氏家老也昂然走了,张辄低头走在后面,旁边的人似乎发现张辄吃了瘪,看过来的眼光也有些复杂。
渐渐的,秦人所设路障出现在眼前。虽然时间不长,但秦人依然构筑了比较完备的防御:两侧延伸至视野之外的濠沟,濠沟之后是并排而列的车辆,十人执弩,十人执戟,站在车后;濠沟上铺着木架桥,宽仅容一车通过。张辄心中暗暗称许:秦人果然不凡。等他也踏上木桥时,竟然发现曾季立在什长的旁边。显然,尉氏之所以如此顺利地通过,与曾季事先的沟通有关——这令张辄对曾季的观感又有了大的转变。
等到吕伯一行要通过时,什长伸手阻拦,张辄赶忙走出来道:“是乃吾等同行。”
什长望向曾季,曾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似乎觉得张辄出头十分奇怪,但还是点头道:“同行之人,非吾乡里,敢是外来的先生。”
什长看除了长衫外,后面还有士人和布衣,皱皱眉道:“何夹杂如此!”
曾季陪笑道:“家主敢别有他事!”
什长道:“怎么还有他事?……”
曾季道:“留十乘何如?”
什长沉吟片刻道:“罢了,过去吧!”
结果不仅吕伯一行,连门客和武卒一行也未经任何排查就过去了。张辄的脸上传来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看来秦人的严密守御,也不是毫无破绽。
车队继续前进。张辄看到,前面的广场上一群秦人正在从车上往下抬粮筐。这应该就是曾季承诺的十乘粮吧,卸下粮筐后的空车自然回转,跟在车队的最后。
张辄所在的位置其实是队列的最后,再往后就是分成三群的自己人,然后才是空车。见空车一辆辆转回,这三群人很自然地被车辆“冲散”,于是各自就便找到近处的车夫寒喧闲话。张辄不敢动,只能悄悄看尉氏家老的脸色,装出惴惴不安的样子。
张辄惴惴不安的样子被尉氏家老看在眼里,心里很是受用。故作姿态地冷落了一会儿,他主动找张辄问话道:“汝之家老何故不随?”
张辄愣了愣,羞惭道:“家道中落,臣妾尽散。”
尉氏家老眼中似漏出不豫的神情,道:“为臣之道,岂因家财而变!”
张辄连忙致敬道:“天下如尉老者几何哉,实凤毛麟角,难可一见!”
尉氏家老道:“尊贵之家,出无家老指引,何以成事?”
张辄闻言,立即就竿而上,道:“如得尉老训教,小子何幸!”
尉氏家老道:“汝贾匏瓠,贷于吕氏,本自机警,某以三瓠井水为汝洗脱,奈何终要抵偿?一也。关隘之上,吕氏等为秦所限,与汝何干,必要为其脱困,而不得一利?若非尉氏之力,汝宁成乎?二也。如有家老在,必能免汝过矣!”
张辄闻此言,知尉氏家老对自己刚才的情形并无怀疑,只以为是个无见识的破落公子,在外面穷要面子,心中一松,脸上却装出一副委屈、凄苦的样子,道:“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吾正欲忠于谋,而信于友,家老以为过矣,小子深以为惑,愿家老解释之。”
尉氏家老道:“尔等士子但言子曰,诸子其谁?谁为王子,谁位公侯?七十二士,谁霸诸侯?但布衣耳。”
张辄争辩道:“孔子士子,位居司寇,大夫也;子贡货殖,家累千金,常相鲁卫。皆人杰也,岂但布衣哉!”
尉氏家老又是一声“嗤”,道:“微子贡,孔子其谁何?惟子贡从学于孔子,真孔子之学乎?鲁之朝曰,子贡贤于仲尼。盖其谓也。”
张辄反驳道:“子贡自谓,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
尉氏家老道:“子得其门而入乎?”
张辄赶紧低头,道:“小子何敢。得其门者或寡矣,小子何敢!”
尉氏家老道:“室家尚不可得,而欲窥宗庙,不亦妄乎!设汝冠高冠,腰博带,佩长剑,驱长车,出入诸侯,一言兴邦,一言丧邦,依附孔子,尚有可原;上无片宇,下无尺地,而言子曰,即如曾子、颜回,人也不堪其苦矣。”
张辄哭笑不得,这位老者,引书引半句,竟也自成其理,令人难以反驳,只得长揖道:“尉老博学,小子不及。依尉老之见,当以何为师?”
尉氏家老昂然道:“汝知杨子乎?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汝知之乎?”
张辄自然对这位百年前的魏国大家有所耳闻,这位十分注重养生的大师,经常说一些离经叛道的话,还偏偏难以反驳,很不得士子喜欢:毕竟,游于诸侯是学习的主要目的,如果学的东西不招人待见,一开口就惹人烦,那学了有什么用?不过,见一脸世侩尉氏家老竟然脱口而出“杨子”,还是让人吃惊的。张辄故意沉默了一下,回道:“请尉老训教!但闻子曰,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