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船离启封
等到车队过尽,车右先生茫然地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青石板路,大脑一片空白。蓦然,耳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愿车先生随车队而往。”
车右先生回头,看到一名年轻人,自己并不认识。年轻人自我介绍道:“某郭氏,族父现事公子。”
车右先生仔细看了看,依稀能辨出点郭先生的影子,平静了平静心情,道:“何故?”
郭仲谨应声“不知。”即转向坊内而去。车右先生怔了怔,觉得不便去追郭仲谨,那就只能选择相信郭仲谨所说,蹑车队而去。
启封津口,货物装船已经完成,李先生按约支付了二十钱,这群壮力离开了。李先生立于船头,等待车右先生和另外神秘的来客。少时,一名年轻人走了过来,在岸边躬身行礼,道:“车先生奉上李先生,临事不便,愿李先生先行。”
李先生闻言一愣,上岸来盯着郭仲谨道:“汝何人,奈何识得车先生。”
郭仲谨道:“族父事公子,故得识之。前帮工者,正族父之辈也。”
李先生道:“柜上问起,奈何?”
郭仲谨道:“车先生自会解说。”
李先生望着空空荡荡的码头,只得应喏道:“愿得质以为凭。”
郭仲谨觉得有些意外,道:“车先生无物相留。”
李先生道:“子之物亦得。”
郭仲谨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只竹节,上书“启封西驿”,当是一只节符。现在驿站已经为秦军所破,重新开驿时自然是会重新制作新节,这只节符应该没什么用了,遂将这片竹节递给李先生,道:“小子于旧驿所得,可堪为质。”
李先生看了看节上的字,觉得应该可以作为身份证明,遂揣入怀中,拱手上船。郭仲谨也转身离去。
禁市的钟声终于响了,看天色好像比平时晚了些。李先生终于死心了。津上有好些船,岸上的水手按顺序一一解开缆绳,解开缆绳的船夫则一竿撑开,将船滑出水道。李先生的船位于中间,不多久缆绳就被解开了,船夫将船滑进主航道,调正航向,直向上游而去。由于船上插着秦人颁下的节旄,沿途秦军关隘并未拦截,顺利地驶出启封地界。一直坐在船头的李先生长出一口气,回身走进船舱,突然愣住了:船舱里竟然坐着一人,须发斑白。见李先生进来,那人回过头,竟然是张禄。
张禄是车右先生专门请来的。当时船一出大梁,车右先生就让靠岸,隔了好久,竟扶着这位身躯佝偻,须发尽白的先生上了船。如果不是车右先生介绍,李先生差点把他当成一个老不死的怪物。但听声音,好像有些底气。身材虽然佝偻,但行动还算敏捷,顺着木板上船时,并不需要搀扶。车右先生介绍说,这位张禄先生乃当世奇才。张禄才能奇不奇不敢说,但这副尊容是够奇的。
现在突然见到张禄出现在船舱内,李先生连忙上前,也顾不得礼节,小声问道:“张先生何以至此,车先生何在?”
张禄抬手当胸道:“李先生不必惊诧,车先生已为魏公子所救护,现已无碍。臣往不便,故潜入舟中,于大梁城外就便登岸。此间只道车先生所托病患可也。”
李先生道:“先生所嘱,当铭于心。敢问车先生何在?报信者何人?先生何以登舟?”
张禄道:“车先生已随魏公子门下往投魏军,料必无碍。启封令、尉得魏公子门下相救,亦必无事……”
张禄话犹未尽,李先生就吃惊地叫出来:“启封令、尉?!”张禄立即以手制止。李先生赶紧捂上嘴巴,一脸不敢相信。
张禄静静地望着李先生,等他平复过来,缓缓道:“以先生之德,此事还是不知为善。天威难当,难免无意中家破人亡。”
李先生面色又变,半天回不过话来,好不容易缓过来,道:“先生指教得是。”
张禄还是静静地望着他,平静地道:“前所言者,先生当忘;先生所当记者,吾乃挚友所托重病之人,往大梁寻医。余皆不知,乃至吾之姓氏……”
李先生面色又变了变,但这次很快恢复了平静,拱手道:“正如先生所言。”两人无言相对良久,李先生道:“先生病重,不耐久坐,且请安卧。臣往舱外巡视,寻地就岸。”
张禄道:“先生请自便,休以臣为念。”
李先生走出舱外,让冷风吹在脸上,让混乱的脑子逐渐清醒过来。现在他惟一清晰的,是张禄提醒他的话:舱内之人乃挚友所托重病之人,往大梁寻医,余皆不知。余皆不知,包括他的姓名、包括车先生。但舟上的船夫可是大梁铺里的,张禄先生上船时,他们也都看在眼里,下船时还要看着,这要如何瞒过?
“唉!挨一时过一时吧。”李先生垂头丧气地想。他从怀中摸出那枚写有“启封西驿”的竹节,呆呆地看着。自己还想处处留下证据,但要是把事情透露出去,只怕死都没地方死。他想把竹节扔进河里,又怕竹节轻,漂在水面很醒目,被人捞起就更完蛋了。还是拿回家烧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