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幻梦
花。
她心中只剩一个念头:杀了自己,谁能来杀了自己,求求了,杀了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数十年,也许数百年,她就这样深埋在厚厚积雪中,忍受着万蚁蚀心之痛。
突然,周遭的雪融成水,雪水却不冰冷,反倒是温热的,她下意识钻进温水里,好似钻进了温热的怀抱。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所受的磨难都已消失不见,惟余这温暖,让她沉醉。
远处传来鸡鸣声,她跌入池水深处,猛地醒来,发现自己真真实实地躺在一个怀抱里。
只一抬眸,便撞进一片温柔的眸子里。
她猛地清醒,弹到床的另一头,警惕地死死盯着他。
谢之珩站起身来,捋了捋衣袍,眼下带了浅浅的青黑,神情柔和:“昨夜你做了什么梦?”
秦空空倚着床头,浑身还是忽冷忽热。昨夜的梦浮现在脑海里,那样的苦难每月都会上演,只有昨夜不同,那温热支撑着她度过漫漫长夜。
难不成,谢之珩搂了自己整晚?
“梦到了火海,雪崩,和一望无边的孤寂。”秦空空如实道。
“秦空空。”谢之珩唤她的名字。
她仰起头,“怎么?”
“以后不会再有那些孤寂的时刻了。”他的声音很轻,飘到耳朵里,暖暖的。
她默不作声,眼神里是说不清的复杂之色。
屋外,搴云默默地站在阴影处。
昨夜他匆匆赶来,本想趁夜带走秦空空,却不巧遇上了谢之珩,与其刀剑交战,落了个惨败。
以往的每月十五,都是他默默守着秦空空,如今已有人接替。
可你们之间隔了如此多的血仇,如何再成眷侣?
——
一大早,谢府的下人就搬了张紫檀平角条桌和扶手椅进屋,置在房间一侧,与床榻间隔了张屏风。
谢之珩在屏风外处理公务,秦空空则随手拿起一本山河志看了起来。
房间里静悄悄的,一丝风也没有,就连书页翻动的声音也被放大。
谢玉偶尔闯进来,找个由头同秦空空闲扯,带些新鲜的玩意儿供她解闷。
婢女端来一碗又一碗的的苦汤药,谢玉非要在一旁盯着她饮尽,露出空空的碗底,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第二晚,余毒还未退下,秦空空又做了一场昏昏沉沉的大梦。
如玉般的公子抱着小小的孩童,翻念着海棠几上的兵书。
孩童学的快,比如教到不战而屈人之兵,她稚声道:“前日王氏次子夺我木剑,我面上退让,背地里却打得他屁滚尿流,昨日他便主动将木剑还我了,还得王叔父一顿夸赞,便是这个道理耶?”
白玉公子眼皮跳了跳,立即奔去王家致歉,平息了一场战役。
孩童委屈兮兮地蹲在书房门口,书房里头的公子却瞧也不瞧一眼。
她没了法子,想起来前阵子有个道士提及高山雪莲纯白淡雅,同她的哥哥一般好看,心中一动,偷偷牵出去岁生辰父亲送的小白马,策马往郾州旁侧高山奔去。
那一年,程林梧十岁,程祈安十五岁。
梦到此处,场景便十分混乱,秦空空觉得自己一时在马上,一时又在悬崖边上,一时被枯树枝拦了去路,一时又被府上的侍卫抓住。
那一晚,程祈安发了好大的脾气,连带着处罚府上一干侍卫,雷霆手段,程林梧不敢接近,只悄悄地躲在书房一角,生怕被哥哥揪出来。
书房中摔碎了许多物件,就连京中运来的邢窑白瓷也难逃粉身碎骨的命运,而窗边插着雪莲的普通瓷瓶却好端端地摆在那里,似乎房中劫难与它无关。
也是那晚,程祈安不知从哪翻出来几封陈旧的书信,在灯烛下坐了一整夜。
程林梧本想等哥哥离开书房后再爬出来,等着等着,不知不觉间睡熟过去,再一醒来,已经躺在自己房中。
从那以后,哥哥对她的态度冷淡了许多。
秦空空头痛欲裂,刚一眨眼,梦中场景再度变换,已是吹角击鼓之时,程祈安一跃上马,正准备出城增援其父程淮。
她仿佛忘了所有的事情,双手死死攥着程祈安的战袍,喃喃道:“别去......哥哥别去。”
程祈安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顶,手掌温热至极,“阿梧听话,乖乖在城里等父兄回来。”
她不知自己忘了何事,不知为何不让哥哥出城,好似这一别,便是生死相隔。
再一眨眼,父兄的灵柩摆在面前。
她记得,她那时并没有落泪,因为前方战事紧急,她得稳住军心。
在梦里,她放声痛哭,哭得天摇地动,哭得悲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