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荒唐
从怀中掏出一包药散,往前撒去,秦空空防不胜防,中了迷药。
高个见矮个动手,也不再犹豫,二人一齐朝秦空空猛刺,她奋力往矮个的手腕一击,矮个被逼得长剑脱手,迷药突然生效,秦空空眼前一黑,再一睁眼,左胸已刺入一把长剑。
她一把握住还要继续深入的长剑,指缝溢出大颗的血滴。
秦空空身子一颤,苍白的唇染上殷红,面上却是一派释然。
银杏树上的黄叶被烈风刮落,在风中反复辗转着,最后静静地埋在泥里。
她努力朝面前的人扯出一个笑容,“哥哥......”
这世道便是如此荒诞,费尽心思想要找寻的人也许就在自己面前,拼尽性命去守护的却被自己一手捏碎。
持剑的人顿在原地。
往事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的脑中回旋,他忽然忆起了所有的事情。
他锤胸顿首,悲愤地仰天长啸,这些年所做的一切仿佛都成了笑话。
黎鹜,离梧。
他怎么能忘记?
在那些醉醺醺的深夜里,程林梧消失不见,变成念想,成了他身体里最折磨人的内伤。
他被血海深仇蒙了眼,早已忘了自己的初衷。
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在了地上,伸出手颤抖着将秦空空拥入怀中。
像两只破碎的蝶。
秦空空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快速流失,手脚愈发冰冷,已经感觉不到程祈安怀中的温热。
慢慢的,她的眼前模糊一片,却隐约看见程林姝面上妒恨又悲伤的神情,她实在是看不懂,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视。
茅草屋的门被人一脚踹开,轰的一声,吵得她脑仁疼。
她近乎脱力地靠在程祈安身上,脸颊轻轻贴着他的耳边,声音轻飘飘的,好似下一秒就要被风吹散。
“爹爹书房的信......我也看了......对不起。”
“哥哥,往前看,莫被仇恨遮了眼。”
我曾舍命为你去采那高山雪莲,曾在每一本书的边角默默写下你的名字,曾在死人堆里翻了三天三夜,曾偷偷早起只为看你练武。
那些隐晦不可道明的情感,也曾深深埋在兄妹的名义之下。
其实我们都曾得偿所愿。
*
十三年前,郾州城。
朔风卷进了军营的主帐,屏风之内,站着个披甲带剑的少年,正翻阅着手中厚厚一叠家书,面色凝重。
帐中闯入一个血雪狼藉的将士,绝望地低吼道:“将军兵力不继,请世子立即带兵支援!”
程祈安的面上露出一丝茫然,随后立即反应过来,领着余下的程家军前往支援。
临去前,程林梧眼眶红红地站在马前,他这才发觉,自己似乎已经冷落她许久了,他如以前一般摸了摸她的发顶,许诺自己一定会尽早回来。
随后,他前往支援父亲,两军精疲力尽之时,被伪装成夏兵的大昭将士赶尽杀绝。
他侥幸被高僧救起,偷偷调查京中动向,发现正是左相季成犀勾结西夏,达成协议,以大昭江山换他后半生荣华富贵,高位厚禄,并伪造了程淮与西夏往来的信函,将叛国的证据送到了昭帝手中。
镇国公与世子战死疆场,无人可继,西夏攻打大昭,本应如同囊中取物,却不想突然杀出个程林梧。
程祈安不便露面,只得暗中相助,同时收集季成犀陷害的证据。
他足足用了三年,才说动西夏太子的谋士为他盗来真正的往来信函,刚欲上呈昭帝为程家平反,程林梧却死在了石堡城。
他对昭帝彻底寒心,带走了程林梧的尸首,在冰天雪地中行了三天三夜,求当年高僧再次出手相助。
彼时程林梧只剩下一口气,且身中剧毒,缺一味药材解毒,他便照着程林梧当年的模样,顶着风雪,于悬崖峭壁间徘徊找寻,终于找到那血鬼藤。
他本想守着昏迷不醒的程林梧,却在西夏境内寻到了季成犀的踪迹。
至亲与至恨之间,他第一次选择了后者。
他易容潜入西夏,改名黎鹜,太子谋士助他混入东宫。
太子谋士,名唤云虔。
若是神佛从高处俯瞰他们的一生,也许会轻轻摇头感叹。
可笑这命运的齿轮,早在他们还未出世时,便无情地转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