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酿橙
听闻楚云腰的宣言,重锦难掩面上惊讶:“殿下怎一下子改了性,您之前不总说无需计较这些身外物,身为皇后,当顾全大局吗?”
她说这话可没有带半点嘲讽,只是心里想了什么就直说罢了。
唯楚云腰听了这话甚是一言难尽,之前她看的那本书里,对这位亡国皇后少有描写,直到她真成了对方,才知其间还有这么多隐情,像这般委屈了自己成全他人的做法,换做她是万万不可能的。
她沉默良久,索性将问题抛回去:“那依你之见,往后宫里的空缺,我是管还是不管?”
重锦讨好地笑笑,快步走到楚云腰身后,抬手为她按捏起肩膀。
“殿下莫生气,要是叫奴婢说,您早该这样了!”她颇有些忿忿,“就说您上次看上的那枚东珠可是百年难得一见,就是因为想送去聚宝阁拍卖,拍得的银子能填补一二宫里的大洞,才忍痛没留下。”
“您这般节省,要是真能如愿也就罢了,谁成想您委屈半天,到最后夏贵妃就跟皇上提了一嘴,东珠就送去了昭阳宫,她甚至还带着东珠到您跟前显摆,着实是太气人了!”
“反正依奴婢浅见,您能想开那是最好不过了,日后您不再给旁人补漏洞,这省下的钱干点什么不好,哪怕都买成您刚才问的粮食呢?好歹还能落下点东西,何至跟现在似的,数十万两白银全打了水漂,奴婢都为您不值!”
这话实在是说到了楚云腰心坎上,她赞同地点了点头。
“那等素衣回来,你们把我手中的东西清点一遍,不拘银两,便是其他值钱的首饰摆件儿也都算上,合计看看有多少,我也好做些旁的打算。”
“是。”
为了能尽快了解这个世界,楚云腰去书房挑了几册地理志,顺便将书房的格局摸索了一遍,还在桌案上发现了楚皇后遗留的书画。
她对书法画法了解不多,却也能看出楚皇后是练了一手好字的,便是那副尚未做完的蝶图,亦能看出色彩之出众,持笔者定是一个书画双修者。
楚云腰细细观摩了一番,就将所有书轴画轴都收拢了起来,其间并未叫任何人插手,便是重锦都被她打发了出去,她只管将书房内有关楚皇后的所有东西都收了起来,一并藏到了书柜最上方的抽屉里,又上了锁,钥匙藏在桌案下的暗匣中。
做完这一切,她望着骤然空荡起来的书房,一时思绪万千。
这个上午并没有出现什么突发状况,楚云腰就躲在书房中观阅各式书册,先是粗略看了北周这几年的律令税法,又是看了各地行政郡县的分布,渐渐的,她对昨日刚生出的逆风翻盘、改命逃生也有一点模糊的打算。
经历了上一世的天大变故,若问楚云腰最在意的,左右逃不过一口吃去。
她算是明白了,人是铁饭是钢,金银等物再是珍贵,在没有粮食面前也全是小事,她若想在五年后叛军破城之前逃离北周皇城,这首先需要解决的便是粮食。
眼下只等素衣和重锦把她手中的资产合拢清楚,就能开展下一步——
囤粮、买地、种庄稼!
在书房的时间过得极快,等楚云腰从书册中回神,已到了晌午。
今天的午膳乃是蟹宴,秋日本就是吃蟹的季节,正巧今日内侍司采买了几筐大肥蟹,其中多半送去了昭阳宫,剩下的里面又挑了十几只成色好的,送来了皇后寝殿。
重锦和素衣谨慎,很少会给皇后端膳食司的吃食,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叫人把食材送来未央宫的小厨房,在自己宫里烹饪的。
若是按着以往的规格,皇后正餐至少二十二道菜,便是蟹宴也不能打破,就内侍司给那十几只螃蟹,肯定够不上正统规格,他们也就不想在这上面动心思了。
可这几日皇后每餐只要两三道菜,这十几只蟹正好够用,如此才有了晌午的小蟹宴。
楚云腰被引去堂厅,一进门就闻到了海鲜特有的鲜甜味道,侧目一看,桌上已然摆了三四碟餐点,还有一瓮没开盖的粥食。
螃食分量不如其他菜肴,这几碟加起来也不多,只是模样格外好看。
小厨房的管事亲自来介绍:“小人等今日给殿下准备了小蟹宴,一道蟹粉蒸,一道蟹酿橙,一道蟹腿三吃,另有三只蟹黄煎,最后这一瓮则是螃蟹羹。”
“其中这道蟹酿橙乃是平江一带传来的新鲜吃法,选用公母各二,先以大锅蒸熟,后剥出蟹黄蟹肉,以黄酒、橙汁、甜醋做料,放入果橙中,再入蒸屉小火慢蒸一炷香时间,叫果香充分融入到蟹肉中去。”
“再就是这瓮螃蟹羹,用了八只肥蟹和江南的贡米,一匙贡米全部擂碎,却又非粉,与洗净剪断的鲜蟹一同入锅,佐以十八味料,慢火烹煮一个时辰,使得米香与蟹香交织在一起,蟹肉的汁水浸入米碎,入口即化。”
“这道蟹粉蒸……”
管事介绍得兴起,楚云腰便也细心听着,直至最后一道菜介绍完了,方动筷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