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番外

1939年5月，大柏林地区应急毕业考试开始。

全——体——阵——亡。

许多考生后来在日记本上不约而同写道：“我会永远痛恨这一天。”

还真给他们说中了，噢耶。

就在五月初，帝国教育部的一条新命令直接把莱辛中学从普通学校阉割成了男校。“兹日起，柏林各中学特种年级（为低年级生开设的大学先修年级）不得接收女性。”

如此一来，维也纳的舍恩小姐有幸成为柏林地区最后一批提前毕业的女中学生，至少二十年内是这样。直到戈培尔下台……别想了。

莉斯被这个沉重荣誉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从做出决定到不得不参加考试只有一个月时间，哪怕用最谨慎的措辞描述，她也是“毫无胜算”。何况在开考前一天，在老家特拉巴赫享受假期的京特又拍来电报，以受辱的高尚心灵，带着屈尊的骄傲，向这些欺凌过他的人“表达诚挚祝愿”。

西部的京特四月就考完了，成绩刚出。平均分1.7通过，正好卡在“杰出”和“优秀”的分界线，这让他身处得意与挫败的飘渺感中，不着边际。

“上帝先生，假如你真的存在，请让京特·鲁贝尔立马滚去服帝国劳役，让他去挖煤，然后制造一起矿难吧。”少女莉斯虔诚地对天花板祈祷，随手将电报扔到书山上。哗啦。全倒了。

“你不也得去蒂罗尔山里，给矿工做饭洗衣吗？”莱妮坐在一旁悠哉修指甲。反正毕业的事明年才轮到她，那还早着呢。中学毕业生得服半年帝国劳役。不论男女，城里人下乡，乡村人进城。因此莉斯大概得回老家放羊，汉斯和莱妮去波茨坦挤奶喂猪挖沟渠，诸如此类。

“蒂罗尔山区又不产煤！”复习综合症患者汉斯的声音从不知名处传来，似乎在姑娘们桌子……底下。

结果你猜怎么着？这次的俄语笔试题目是评论普希金诗《致西伯利亚囚徒》中的受难者形象。字数不限，至少两张纸。

“在西伯利亚的矿坑深处，望你们坚持着高傲的忍耐的榜样……”

莉斯傻了眼。

汉斯在英语考场上。考题节选了丘吉尔的《Great Contemporaries》（《当代伟人》，1937）中关于希特勒的部分，要求进行翻译，再用英文评述德国元首在盎格鲁——撒克逊社会的形象。

Con——con——Contemporaries？

汉斯傻了眼。

离交卷一个半小时。题目还没敲定的莉斯跑出去，躲在看门人那里抽了平生第一支烟。不足十平米的小屋里烟雾缭绕，挤满抓耳挠腮的痛苦考生。有路人报了警，顺便提下。

汉斯搜肠刮肚，从十二岁到十七岁的记忆里拼凑出一篇完整的戈培尔演说（难度不大，反正都是那些话），用一种令人震惊的质朴英语将它们表达出来，算是完成了任务二。

还是没想起Contemporary的意思。

我恨京特。莉斯在草稿纸上第二十遍写道，力透纸背。

还有一个小时。全完了。

我恨京特和他的毛衣他的大鼻子他的臭架子，上帝保佑他去挖煤吧。头顶脏兮兮的钢盔，浑身黑不溜秋的煤渣，上下都是破洞的粗布工装，鞋子开口，鼻青脸肿。这幅形象让她噗嗤笑出了声。

缪斯女神终于显灵了。

Temporary的意思我很明确，汉斯想，问题都出在con-这个前缀上。我们的语言里没有con，难道con-出自拉丁文？要是约瑟夫在就好了，妈的。

镇静，汉斯，镇静。想想还有哪些con-打头的词，你可以归纳出意思的……

Condom！！！

他被脑内冒出的第一个词惊呆了。

“一个惨遭迫害的胡格诺教徒家庭。在沙皇的王座下，他们注定要罹遭美第奇的毒妇也无法想象的更大灾祸。

“……祖父死于十二月党人之手，父亲又被保皇派带走，一去不返。孑然一身的儿子站在西伯利亚的永恒黑夜里，没完没了的煤渣不能玷污他的心灵，少之又少的列巴无法动摇他的信仰。回乡的路途如此遥远，太远，太远了……

“然而沉重的枷锁会掉下，黑暗的牢狱会覆亡。这个叫京特的法裔伏尔加日耳曼人听见了普希金的歌吟，不禁想起故园的未婚妻。一个热情奔放的金发姑娘，她的名字叫叶莲娜·尤利乌斯卡娅·伯恩娜*……”（*莱妮名字的俄文写法。京特和莱妮？奇怪的匹配）

作者：温斯顿·丘吉尔爵士

译者：汉斯·N·施特雷洛，莱辛文理学校

《伟大的德国元首》

保罗·路德维希·汉斯·安东·冯·兴登堡是歌德和俾斯麦之后对德意志影响最大的人物。而继任的阿道夫·希特勒则像一匹黑马，以欧洲大陆掩耳不及的速度闯进政治中心。对于战后一败涂地的德意志（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