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
铁锈味混杂着墙灰味刺入鼻尖,晨曦落下一小片光斑。
楚南芸缓缓眨了眨眼睛,身体微微一动便感受到来自胸腔的剧烈疼痛——准确来说是浑身都疼,只是胸腔部分疼得格外明显。
楚南芸抬手在四周摩挲了一番,才发现自己被压在了一块废墟之下。
碎片般的记忆如海啸般席卷而来,痛苦与酸涩也涌上了喉头。
昨天是她估算失误,装甲车根本没有能达到预计的高度。傅梓深为了能让她活下来,奋力把她扔了出去。
傅梓深不断下坠的身影像是一张张定格画片,如冰凉的死火一样烙在楚南芸的心底。
楚南芸被甩到对岸后由于冲击力太大,猛然击中了本就摇摇欲坠的废墟堆。石板砸了下来,钢筋捅了下来,很快楚南芸便失去了知觉。
钢筋……她想起什么,忍着剧痛在自己的胸口一摸,果真摸到了在血肉中若隐若现的一小截钢筋。
手脚越发冰凉,楚南芸意识到自己失血太多了。昨夜里要不是废墟的掩护,她应该不可能躲过异种的追击。
她看了眼沾满灰白色墙灰的手上那一抹鲜红,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而是不幸。
忽然间,她的另一只手好像抓到了什么东西,她努力够了够,发现那是自己的背包。
背包里有肌肉/缝合剂还有止血针!
一瞬间楚南芸心中又燃起了生的希望。
撕心裂肺的疼痛伴随着她的挣扎起身猛烈地敲锤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楚南芸死死咬住下唇,发出一声压抑的嘶鸣。
“姐姐,记得带我回家。”傅梓深最后那句话在她的耳边挥散不去,楚南芸深呼吸一口,屏住气,闭上眼,奋力一推——
墙体带着钢筋一起离开了她的身体,伴随而来的是喷涌的鲜血和逐渐迷离的意识。
楚南芸在即将昏迷之际,将止血针扎在了自己的伤处,又挣扎着将肌肉/缝合剂扎了进去。随后,她便再次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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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芸芸命苦哦……”屋子里传来妇人的叹息。
楚南芸驻足,抱着白雪不知所措地站在家门口,迟迟不敢进去。
“谁这么狠心啊,这么小的娃娃那样子扔在菩萨像里,要不是那天下大雨,雷劈了观音像,芸芸早就要闷死了!”
“唉……”奶奶发出一声叹息。
“诶,我说,是不是上次那个人干的?”
“哪个撒?”
“就是那个戴着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那个外来者哇!”
“哦哦哦哦,小楚啊!哦——他姓楚!”
“是的伐,芸芸小时候咱没看出来,她现在长大了,眉眼间到底和那个男人有些相似了。”
“你这么一说确实诶,那男人呢?他不是那个大城市来的吗?怎么把芸芸一个人扔在这哇?”
“不知道哇,唉……”
“太不负责任了!等芸芸长大了我就带着儿子去那个叫啥光城来着……我亲自去走一遭,逮着他了我一定要问清楚咯!”
“算了,这些事都过去了。芸芸现在生活得也很好。”奶奶道,“这些事别在小孩子面前说,知道了吗?”
“芸芸总得知道这些的伐。”
“嗯,等她长大后我会亲自告诉她的。”
又过了一会,那两个阿姨打开门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呆立在门口有些手足无措的楚南芸。她俩对视一眼,随即热情地走了上去。
“芸芸回来了哇!”
“阿姨们好。”
其中一个阿姨摸了摸楚南芸的头,笑眯眯道:“芸芸长高了哇,也长漂亮了!”
楚南芸低着头,晌久她才问:“阿姨们刚刚是在说我的爸爸吗?”
两个阿姨愣了一下,没想到楚南芸竟全都听了进去。她们蹲下身来,把楚南芸围在怀里,轻声道:“村里的叔叔就是芸芸的爸爸,我们就是你的妈妈,芸芸有这么多爸爸妈妈,幸福得不得了了哇。”
楚南芸有些不安地抱紧了怀里的白雪,问:“你们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的哇,我们一直都陪着你。”
骗人,我明明都听到了,你们都想离开这里,都想去那个大城市。
楚南芸回到屋里,和奶奶打过招呼后又问:“奶奶,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奶奶微微一笑:“奶奶老了,没办法一直陪着你。”
奶奶倒是很实诚。
楚南芸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背靠着房门滑了下来。她把脸埋在白雪的绒毛里,大口吸着它身上的小狗味。白雪虽然不会说话,但却敏感地察觉到了小主人异常的情绪,它扭过头,伸着舌头舔着楚南芸的脸。
“白雪,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回应她的只有小狗吞吐舌头的“吧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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