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漫不经心、说话常常南辕北辙，可认真起来的表情陈一星是认得出来的，所以他就顺了他的意思去做，反正这份工作大概率会成为陈一星长期打工地点，回报的机会多的是。

出了充满烟酒气息的酒吧，外面的空气并没有让陈一星沉闷的心情好转多少，往日夜里到了这个时间点多少有点清风趁着放慢节奏的生活步伐缓缓流动在这个小镇上，风从葫芦山里吹来，带着山里的清新空气，一点一点洗濯白日的尘嚣。

陈一星站在酒吧门口好一会儿依旧不能压制住内心的那股躁动，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使他感到不安，他举目眺望远处巍峨耸立的葫芦山，暗夜下就连往日笼罩在山顶的那股浓雾都阴晦不明。最后还是他的身体先于思想做出反应，往左走的话，回家的路他需要绕一大圈，可往右走的话便是捷径。

他选择了左边，并且在路上看到一个喝醉酒的男人晃晃悠悠走在他的前面，陈一星之所以会注意到他，实在是因为他看到了对方身上不该存在的某些东西，他本想忽略，可却受不住内心的驱使，跟了上去。

越是随着男人的脚步走着，陈一星越觉得脚下的路熟悉地让他担忧，这是一条通往林淇家的小路……他环顾四周，竟然看不到一个行走在路上的路人，要是平常这个时间点多少还有一两辆车轰隆着发动机在小路上一闪而过，可今夜实在诡异异常，竟连一只过街老鼠都没有，安静得叫人心惊。这股不安牵动心中躁动，让他回想起早上的那一幕。

陈一星睡眠浅，在家的时候更是这样，这是身体从小形成的防御机制，因为从很小开始他的父亲陈建总是会喝酒喝到醉醺醺迈着摇摇晃晃的脚步回到家，看到他无缘无故就开始拳打脚踢，小时候不懂为什么别人的爸爸回到家是给自己的孩子买玩具、买好吃的，买各种各样好玩的东西，而他的父亲带给他的只有无情的拳头和浓浓酒气的拳头。陈一星小时候没少见到警察叔叔，可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而陈建被教育了几次后也学会了避重就轻，不再往人家看得到的脸上打，拳头所到之处落在了别人看不见的衣物底下。他默默承受了那么多年，在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就注定走向深渊的时候，林淇突然出现了，那是一次陈建喝醉后又在打他的时候，大门敞开着，屋外的阳光明晃晃照射在门槛上，可地上的小孩却面朝大门蜷缩成一团，背上、肚子在一拳又一拳中抽痛着，他乌黑的眼睛木然盯着大门，无思无念，呆呆的模样看起来格外可怜。

这个时候，门口突然出现一道黑影，那道黑影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小小的，可是藏在黑影里的小人却发出奶声奶气的怒叫，“住手，你不能打他！”

陈一星常常在梦中梦到儿时的那一幕，一个白瓷般可爱的小女孩怎么会露出那样义愤填膺的表情呢？对于幼小的他来说，当时的那一幕是刻骨铭心的，也是那个声音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砰”的一声重重关门声闯进陈一星的耳朵，他猛然睁开双眼，梦中女孩随着他刹那间的清醒而一挥而散，他皱了皱眉从自己狭小的单人床上坐起来，洗完头后顺滑的刘海遮住他的浓眉以及泛着淡淡红血丝的双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是6点零10分，至少睡了2个小时，还做了一个美梦，梦到了那个可爱的女孩……

没等陈一星站起来，他就听到厨房里响起一片叮叮哐哐翻倒碗筷的响动，这一刻他突然想到自己睡前忘记把煮好的饭菜放在锅里保温，意识到这一点他如遭雷击般从床上跳起来，可已经迟了，喝了一夜的陈建犹如疯子般冲进陈一星的房间大吼道：“饭呢？你这个臭小子，存心想要让老子饿死是不是？你这个白眼狼，我养你这么大干什么用？你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拳头再度落下，熟悉疼痛再次布满后背，陈一星面无表情地护住脸，他在心里淡淡想着：果然每次的相安无事都会潜藏着不经意的隐患，而他这次不经意犯下的错误是忘记把煮好的饭菜放到保温锅里。

一边麻木挨打，一边反思自己怎么会犯下这种低级的错误，越想越觉得心中郁结难释，这股气突然膨胀炙热，烧得陈一星心口一痛，一股腾腾热气以不可压抑的力量朝他的门面袭来，他只觉双眼一黑，彻底失去知觉……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以黑，自己直挺挺躺在木地板上，他好不容易从记忆中找出发生在早晨的那一幕，等开灯后，陈建早已不在，可地板上却有一抹被人踩过且已干涸的血迹……陈一星呆呆地检查了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受伤，那么这血迹就不是自己的。

这是一段糟糕的记忆，整整一天陈一星的心情像是被裹在蚕蛹里，闷闷的、压抑的、难以释怀……当他从重新回过神来寻找那个酒醉男人的身影时，竟看到男人正朝着林淇猛扑过去，他的心一紧，满眼只剩下“吓”到不能动弹的林淇。这个时候纠缠了他整整一天的抑郁心情随着对林淇的担忧而烟消云散，此刻他的心头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林淇的安全。

有赖于平常的运动，他的身体反应敏捷快速，几个箭步飞冲上前，一边提醒林淇让她避开，一边抬起修长有力的左腿将男人重重踢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