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梁学士,翰林院是天下学子的梦想之地,今日听学士此言,我等必将更加尽心尽力,不辜负您的教导”黄延吉躬身说道。
宋斯见他如此,在心中腹诽到江南黄家的人可真是会说场面话。
“如此便好,延吉为修撰,徐喆为编修,你们二人跟着胡大人充经筵日讲,宋斯为编修,你跟着张大人撰写《中宗实录》。”梁载道说道。
分配好了上峰,宋斯便跟着张溪前往编检厅。张溪的年龄并不是很大,看起来四十出头的模样,人有些沉默,年纪不大,身姿却有些佝偻。两人沿着青石板路向编检厅走去,路边是苍郁的古松,翰林清贵,就连种树都选择最有风骨的那一类。
进了编检厅,张溪搬了一大摞典籍来到宋斯面前说道:“这些都是相关卷宗,三个月内看完。”
宋斯看了看手中接过来的小山一般的典籍,头皮有些发麻得回道:“好的,张学士,我应于何处阅读。”
张溪随手一指边角处靠窗的座位,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宋斯望过去,看到了那里竟然已经堆满了自己手上数倍的书籍。整个房间无其余摆设,只有满屋的书架和两个桌子,书桌之间也有书架作为隔档,张溪正坐在里间的书桌上。宋斯有些迟疑得问道:“张学士同我在一间屋内办公吗?”
“嗯”张溪的回答很简明扼要,书架后的那张脸未曾抬起。
“那编写《中宗实录》的其它编修在其余房间吗”宋斯继续问道。
书架后的声音有些停顿方才响起:“陛下登基后你是第一科探花,故无其它编修了”
宋斯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中,她抬头望着外面的天空辛酸地想到两个人编一部书可能要编个三四十年吧,大概要编一辈子书了。
宋斯不是个话多的人,见张溪已低头做事便也没有再开口攀谈,她收视了一下桌面便打开了典籍阅读。
她从前是个普通的读书人,自然毫无机会接触到这些典籍,这下有机会阅读她才发现这些典籍里藏着数不清的秘密和事件。史书浩瀚,她很快陷入了进去,像一块海绵被丢入从未踏足过的水域,于是便疯狂的吸取着周围的水。
每日白天读书,夜里便回到家中思索白天读过的内容。宋母见她常常在吃饭时走神,便问道:“淙淙,你怎么了,是在翰林院的工作太辛苦了吗?”
“没有,娘,我还没有开始正式编史呢”宋斯多扒了两口饭回答道。
“那你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宋母问道,并夹了一块红烧肉到宋斯碗中。
“我不过是觉得,我好像进了一个很深的水域”宋斯戳着碗中的红烧肉回答道。
“这有什么的,山有径可开,海有舟可渡。你读书也罢,做事也好,只要掌握好了方法,便无甚难事”宋母以为宋斯是有些不适应,便如此开导道。
知道母亲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宋斯唯恐母亲多想,便也没有多解释。夜里躺在床上戳着雕着牡丹的木栏,宋斯不由得继续想起了白天读到的内容。前朝,再前朝,每一朝,文官和皇权都斗得不可开交。她从未想过自己生活的这个王朝竟然有那么多的阴私鬼谋。知道官场黑暗是一码事,可是真正从史官的笔下看到那一场场斗争,成王败寇还是令人胆战心惊。看起来,自己从前的想法的确有些稚嫩了,想在这朝堂立足,若不站队,恐怕是无法长久的。
第二日便是三月之期,宋斯于编检厅顶着两个黑眼圈向张学士汇报进度。
“现在知道为何翰林院内只有我二人编史了”正在整理书籍的张溪问道。
宋斯有些不好意思,她之前虽熟读史书,但因家中无人为官,故而对本朝的政事所知不多。只知道中宗是在北伐中去世,却不知这位皇帝北伐几乎带走了半个翰林院。这些翰林们埋骨于北方,从此再也无法回到翰林院这一方天地。自己一个月前问的问题,多少有些无知并且戳整个翰林院的痛处了。
“下官知道了,从前是下官知识浅薄”宋斯回答道。
张溪摸了摸胡子,其实这段时间他对宋斯这位年轻人已改观了不少。初见时觉得他清瘦内敛,不堪大任,但这三个月中这人一直埋头苦读,还常常来询问自己,看得出来是个能耐得住性子的年轻人。
“那便好,可以开始写了”张溪将一本书放回书架上,转身点头说道。
宋斯听到这话十分兴奋,她笑着向张溪行礼:“多谢张学士”。张溪抬手诏她过来,邀请她同看自己目前编到的部分,正是中宗北伐那一段。
张溪指着桌上的一大堆律令副本说道:“我任总裁撰写此书,每感责任之大却无人分忧,章奏、批件之多实超我之想象。”
宋斯翻看着已编好的部分问道:“陛下可曾有言何时完书?”
张溪笑着回道:“陛下仁善,亦知翰林院难处,故而我二人尽力即可,不必过忧”
“只有一事,你需得知晓。”张溪敛了笑意,补充道。
“是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