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殊途(上)
“有何打算”这件事,这几日来反复思考,我心中已有了方向和轮廓。
心若不再迷茫,纵然知晓前路必定无比艰辛,亦无所畏惧。
许是因刘恕伤势未愈之故,他们一行人目前看来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我便也拖着未提自己的事。
但自那日之后,我一直刻意躲着刘恕。
温衡有炼药的习惯,每日清晨都要去附近的山上采药。我得知后,便恳求他,想与他一同前往。
刘恕高深莫测,拓跋飞脾性暴烈,都是不大好相处的人。
温衡则不同,他温文尔雅、谦谦有礼,从不摆架子、不甩脸色、不发脾气、不说重话,就连对驿栈的小伙计亦是如此,跟他相处不用提心吊胆,没有压力和紧迫感,因而很容易使人亲近。
这几日,他教我梳理发髻、教我行礼,还教我该怎么说话。
刘恕说我说话怪,可怪在哪里他又不说。
在祁山时,只与刘恕、拓跋飞二人相处,拓跋飞说华夏语也是半吊子,甚至还时常学我说话,因此差异体现不明显,我便未放在心上。
可下山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和其他人、所有人说话方式都不太一样,我一面多听多记多学,一面也尽可能避免和不认识的人说话。
我与温衡交谈时,若口出“怪词怪句”,他从不会以怪异的眼光看我,反而耐心指点,告诉我正确的用词和句法应该是什么样。
对此,我唯有感激。
我与温衡交从渐密,令拓跋飞大为气恼,总甩给我一副“你怎么这么不争气”的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我好声好气地跟拓跋飞说明实际情况,并拍着胸脯保证我对温衡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可他仍听不进去,解释了几次,我也乏了,懒得再搭理他。
对我想跟着去采药的请求,温衡欣然答应。
拓跋飞像是怕我被温衡生吞活剥了般,定要跟着一起去,温衡以“你走了谁护公子周全”为由回绝了他。
可我们前脚刚踏出驿栈,拓跋飞便追了出来,一把拽住我的胳膊不让我走,恶狠狠地道:“疯子,不准跟他去。”
他今次当着温衡的面发作,着实令我有些难堪,竖起眉毛,不客气地斥道:“拓跋飞,你够了!我跟什么人交朋友,不需要你来干涉!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话一出口,我立马后悔,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拓跋飞似乎也没料到我会说出这么“无情无义”的话来,瞪圆了眼睛看着我,一脸受伤的神色。
后悔归后悔,我却没辩白,挣脱他的手,同温衡走了。
这日采药归来,一回驿栈,我即刻去寻拓跋飞,好言相哄,道歉赔罪。拓跋飞脾气直、心思浅,肚子里藏不住事,骂了我一顿后,气也就消了。
我见他面上云开雾散,光明重现,叹了口气,谆谆道:“小狼人,不是我说你,这世上能把关心人的话说得这么难听,把关心人的事做得这么难看,除了你怕也没几个了。”
眼看拓跋飞面色陡变,又是一场狂风暴雨时,我忙柔声道:“再过几年,你就到要找媳妇、要成家立业的年龄了,你这脾气,可得改改才是,不然怎么哄那些小姑娘?你看看你,长得又高又帅,武功又好,但凡嘴巴稍微甜那么一点点,还不迷倒一大群小姑娘?”
拓跋飞不屑地道:“小爷我岂会缺女人?你还是担心你自己罢!”
他皱着眉头将我全身上上下下扫视了两圈,大露鄙夷之色,嫌弃地道:“你可多吃点儿饭罢!浑身统共也没几两肉,瘦得跟条肉干儿似的,瞎了眼的男人才会看上你!”
拓跋飞委实有一句话就将我怒火引爆的本事,我下意识地往胸前瞄了一眼,羞愤交加:“你说谁跟条肉干似的?”
拓跋飞顺着我的目光,也往我胸前瞄了一眼,火上浇油地道了句:“肉干儿也比你肉多些。”
我艴然大怒:“拓——跋——飞——”
拓跋飞满不在乎地道:“吼什么吼?小爷在呢,要打要杀,放马过来!”
我攥紧拳头又松开,剜了拓跋飞一眼,气呼呼地摔门而去。
温衡俊美无俦,世间恐再难有颉颃之容色。起初看他,难免晕眩,好在审美系统会疲劳,再美的人,看得多了,也会对其美色逐渐免疫。
当然,与他相对时,我的视线还是会尽量避开他的脸,实在要看,便虚着眼看他的眉毛或下颌。毕竟我很爱惜自己的心脏,不想动辄挑战它的负载极限。
比起风华绝代的温美男,我对草药倒是更感兴趣。
温衡每采集一种草药,我便要问清楚它的名字、生长地域、偏好环境以及功效用法,暗暗记在心里,要是忘记了或者记混了,就厚着脸皮再问一次。
每日晌午回到驿栈,我便把自己关进房间,背诵今日所识草药的各项属性。通常晚膳也是在自己房间吃的。
一日伙计收拾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