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风尘何处期(中)
一路疾驰,辰时便至白头山,放眼望去,但见青山拱簇之中,一山卓然峭立,山腰万松盘踞、舞尽霜风,山头一片皓素、大雪冠顶,宛如群臣朝拜君王,再好认不过。
进山骑行一截,路渐窄,坡渐陡,红莓体力不支,我遂将它拴住,记下方位,步行上山。
土精,性喜阴寒,多生于腐土,常见于针阔叶杂生之地。
我边走边观察,看到地上已有不少被人翻动过的土坑,继续往山上爬,越往上气候越寒冷,积雪渐厚,路也越滑,愈发难行,而地面被人挖掘过的痕迹则渐渐少了起来。
又走了一段路,我停了下来,拿出铲子,拍打地面,找土质松软潮气重的地方下铲,几铲下去,没有任何发现,却觉气有些紧。
略事休息,我又提着铲子四处开挖,一日下来,劳得自己灰头土脸、筋疲力竭,却全无所获。
回到镇上,我去找陈全,诉说今日挖土精之事,向他讨教。
陈全闻言叹道:“黎小兄弟,你对土精习性所知并无谬误,但挖土精三分靠经验、七分靠运气,乃是看天的行当。”
我恳切地道:“陈大哥能否详细教我?”
陈全取来一根红绳交予我,道:“明日你再上山去,挖土精前,在东南方向垒一座石头堆子,将这红绳系于顶上,拜上三拜,这才去挖,若明日挖得土精,便是老天赏饭吃,若是不得……”陈全摇了摇头:“那便莫入这行,早作其他打算。”
我心中疑窦丛生,但见他说得有板有眼,少不得压下满腹疑惑,接过红绳,致以谢意。
第二日,我将信将疑地按陈全所言照做。
事毕,我仍同昨日那般寻地落铲,只刨了几下,忽觉泥里遇阻,似是碰到了什么东西,我放下铲子,用手扒开土壤,过不多时,泥地里露出一个小小的、白白的、圆圆的脑袋来。
我“啊”地叫了一声,又惊又喜,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地在离它二十厘米左右的地方开始下铲刨土,若遇根须,便用手仔细地搓开结着的泥块,如此这般,过了许久,一株细小的土精总算被我完好地挖了出来。
我将那株尚黏着泥巴的小土精捧在手心里,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它玉雪可爱,精灵也似,忍不住又是喜笑颜开,一时间什么唯物主义无神论统统抛诸脑后,开心地道:“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妈祖娘娘关公老爷,诸位走过路过的神仙们,多谢关照!”
因受陈全指点才得了这株土精,为表谢意,我将它包好送予陈全。
陈全婉拒不收,我执意相赠,推搪几回,他才收下,这边接过,那边又递给宋氏,着其以之煲鸡,另备酒菜,设宴邀我。鸡汤上桌,我唤宋氏同坐,三人分享了这顿佳肴。
接连几天,我日赴白头山、夜宿栖霞镇,为挖土精而奔波,肆力暋作,幸得老天爷眷顾,进展十分顺利,竟无一日空手而归。
今日,我挖得一株色度纯净拇指粗细的土精,可谓上品。这等品相的土精,栖霞镇的草药铺子收价都可达二两银子。
我心情大好,准备吃碗带肉的羊汤面犒劳自己,走到面馆外,见门前围了四五个人,皆伸长脖子往里面看,不知在看什么。待走近些,便听店里传来嘈杂的人声,听那喝来喝去的架势,像是有人在吵架。
“好好一个大老爷们儿,不缺胳膊不少腿,为区区几个子儿耍赖,羞也不羞?”
“谁耍赖了?我身上银钱全撂这儿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你还恼上了?你吃了两簋面,就给十个子儿,这还不是耍赖?”
“可不是嘛!我看你这模样也不像乞丐,又没几个子儿,哪就拿不出了,何必弄得这么难看呢?”
“大家伙儿都看着呢!谁没理谁臊!你今儿不补齐剩下的十四个子儿,咱们就送你去官衙!”
“你们这个一句、那个一句,吵吵吵!烦也不烦?不就两簋面么,能差多少?偏就你们华夏人计较多,啰里啰嗦的!起开,再拦着我,小爷拆了你的破馆子!”
我初时觉得那声音耳熟,多站了会儿,听到此处,心道不妙,赶忙挤上前去。
此言一出,众皆愤慨,有人看不下去,义愤填膺地道:“这可是大梁的地界儿,岂容你个胡虏撒野?”
拓跋飞脸色倏变,咬牙切齿地瞪向那说话之人:“你说什么?”
“阿飞——”
我大叫一声,引得众人纷纷看向我,拓跋飞见着我,稍作一愣,旋即喜出望外:“你怎么——”
我抢在他前面道:“我找你好半天了!你怎么连荷包都不带就出门了?”
拓跋飞疑惑道:“什么荷包?”
我把钱袋塞到他手里,白他一眼,数落道:“你这丢三落四的性子可要改改才好,不是忘这就是忘那,害得我满大街找你,呼——”
店家看了看拓跋飞,又看了看我:“你们二位是……”
“他是我弟弟。”